朱廣孝鼻音濃重的“嗯”了一聲,轉身離去。
演武場再沒其他人了,宋廷風捂著臉,雙肩簌簌顫抖,指縫間傳出壓抑的哭聲。
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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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會。
袁雄上書,彈劾魏淵十大罪,其中便包括縱容下屬貪污,敲詐百姓;貪功冒進,導致八萬將士埋骨他鄉等等。
元景帝在朝會上,當著諸公、以及殿外百官的面,怒斥魏淵誤國。
朝野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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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都御史劉洪府,書房。
劉洪憤怒的摔碎一只古董花瓶,這位黑發中摻雜些許銀絲的正三品大員,憤慨怒罵,大聲咆哮:
“無恥小人!
“老夫與袁雄勢不兩立,勢不兩立!”
寬敞的書房里,坐著御史張行英,兵部尚書,以及幾名前魏黨骨干。
大家都是一籌莫展。
在朝堂上,沒人能跟一個年富力強,完全掌控權力的皇帝扳手腕。
尤其是這個皇帝麾下還有許多愿意為他沖鋒陷陣的獵犬。
“事已至此,僅憑我等,恐難以挽回大局。”一位骨干成員嘆息道。
張行英神色難掩悲涼,道:
“魏公朝堂為官二十年,兢兢業業,說他以權謀私,斂財無度,可有人知道,他在浩氣樓住了二十年。這京城繁花似錦,卻沒有一處是他家。
“這些年他時常與我等討論新政,試圖革新,挽救國力日衰的朝廷。他無兒無女,舉目無親,把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獻給了朝廷,沒有魏公,陛下這二十年修道能修的這般安穩?
“為什麼陛下連身后名都不愿意給他?”
沉重和哀傷的氣氛在書房里蔓延。
兵部尚書深吸一口氣,道:“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保全自身,等魏公的事情了結,就該清洗我們這些魏黨成員了。
呵,秦元道又開始盯上我的位置了。
“至于魏公的案子,只要我們不倒,只要我們中有人挺過來,來日,來日自有翻案的機會。”
一時的成敗不能說明什麼,老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
既然元景朝不能更改,那就等新君上位。歷史上兒子打老子臉的例子比比皆是。
很多冤案錯案,都是在十幾數十年后,才沉冤昭雪。
“也只有這樣了。”劉洪嘆一口氣,旋即道:“只是,太子將來登基,未必會替魏公翻案。”
“對了,許七安呢?”兵部尚書突然問。
張行英抹了抹眼角,聲音低沉:“我前些日子派遣去看過,許府大門緊閉,人去樓空。寧宴他,大概已經離京了。”
劉洪苦笑一聲:“走了也好,他不走,誰都保不了他。我們也保不了他。唉,他大概是對朝廷徹底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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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魏淵貪功冒進,以致八萬大軍葬身敵國的消息,終于傳到民間。
百姓對此反應極為激烈。
“都說了不要支援妖蠻,妖蠻吃我大奉百姓,騷擾邊境,為何要支援妖蠻,這下惹怒祖宗,降下懲罰了吧。如今可好,死了整整八萬將士,咱們大奉二十年來,就沒吃過這樣的敗仗。”
“要我說,都是這個魏淵該死,要不是他貪功冒進,怎麼會打敗仗?”
“這天殺的狗賊,一個宦官領兵,這不是兒戲嗎,皇帝陛下信錯人了。”
“混賬東西,魏公是你們可以隨便羞辱的?二十年前,要沒這個宦官,你們能有現在的太平日子?”有老人站出來鳴不平。
“老倌,你沒聽說嗎,這魏淵是個大貪官啊。”
“哼,誰說的?”
“朝廷說的。”
“朝廷還說淮王是英雄呢,朝廷還說楚州是妖蠻屠的呢,最后呢?老夫早就不信朝廷了,不如信許銀鑼。”
四下啞然。
經歷了楚州屠城案后,京城百姓,乃至大奉各州百姓,不可避免的對朝廷產生信任危機。
“那,那許銀鑼不也沒說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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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老太監緩步入內,停在床榻邊,躬身,細聲細氣道:“陛下,首輔大人求見。”
元景帝閉目打坐,沉穩回應:“不見!”
老太監低聲補充:“首輔大人在外頭跪著呢,說如果您不見,他便不走。”
元景帝嗤笑一聲,沒有回應。
老太監便不敢在勸,安分的侍立在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轉瞬過了一個時辰,老太監看了眼兀自打坐的元景帝,小步離開寢宮。
人剛走,元景帝就睜開眼,從蒲團起身,站在寢宮內,他蹲下身,手掌貼著地面。
幾秒后,元景帝隱約聽見耳畔傳來凄厲的龍吟。
“還不夠,還不夠!”
元景帝沒有說話,體內卻傳來某個聲音。
“等明日,宣告對巫神教戰役失敗,便夠了。”元景帝笑道。
另一邊,老太監出了寢宮,高高的臺階下,一襲緋袍跪著。
“首輔大人啊,你這是何必呢?說出去你和陛下面子上都不好。”
老太監躬身著,苦口婆心的勸:“回去吧,老奴伺候了陛下大半輩子,陛下的脾性老奴還是知道的。你就算跪死在這里,也休想動搖陛下的決心。”
王首輔臉色發白,眼皮半睜半閉,似乎隨時都會昏厥。
這個年紀,能跪一個時辰,大概只能說意志力驚人了。
“我明白了,多謝公公提醒。”
王首輔眼里的光漸漸熄滅,掙扎著起來,身子一動,卻斜斜摔倒。
“哎呦,您小心,首輔大人身子金貴,您要出了問題,誰來替陛下分憂。”
老太監急忙攙扶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