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士卒回答:“那人是司天監的術士,監正的三弟子。”
“什麼?這太好了,太好了啊.........”
“是啊是啊,許銀鑼有救了,許銀鑼終于有救了。”
有人喜極而泣。
身為大奉子民,誰不知道司天監的術士能生死人肉白骨。
他們歡呼的原因是,是,許七安有救,而不是我?!
楊千幻聽的心里一沉,依舊背對著眾人,抬起手,往下一壓。
見到他的手勢,士卒們逐漸安靜下來。
楊千幻沉聲道:“許七安,他,又做了什麼?”
他知道許七安在大奉聲望很高(竊取了他楊千幻的機緣),但這群只認軍功的大頭兵就算對許銀鑼崇敬,眼前的這一幕也還是太夸張了。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許銀鑼義薄云天,為了減輕我們的壓力,一人下沉鑿陣。”有士卒說。
呵,和菜市口斬國公一個路數,他還是那麼懂得籠絡人心!楊千幻點評,心里并不羨慕,一副早就看透許七安的姿態。
“許銀鑼單槍匹馬,兩次打的敵軍潰逃,斬殺近萬人。”
殺敵萬人,兩次打的敵軍潰逃..........楊千幻聽的漸漸呆住,目光慢慢失去了焦距。
“許銀鑼憑借一己之力,于萬軍從中,親手斬了炎君努爾赫加。”
“許銀鑼是無敵的。”
“這輩子只愿追隨許銀鑼。”
說著說著,士卒們高呼起來,雙目通紅。
楊千幻默默關上了甕城的大門。
李妙真聽見關門聲,走出來一看,只見楊千幻背靠著門,緩緩滑到在地,帽子都歪了.........
“你還好吧。”
李妙真一臉“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圣女,再好笑都不會笑”的模樣。
“我錯了,我還是低估了許七安,我原以為菜市口斬國公已經是他人生的巔峰,沒想到他這次做的更加,更加........”
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他分明是怕我搶他風頭,故意跑到邊境來,就是為了避開我,真是個卑鄙無恥的人啊.........兩次打潰敵軍,殺敵近萬,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他許七安何不乘風起,不扶搖直上九萬里?”
羨慕的嗓音發抖。
李妙真險些捂著臉,發出豬叫聲。
罵了一會兒,楊千幻雙眼燃燒起熊熊斗志:“請告訴我,炎國的國都在哪里。”
李妙真抿了抿嘴,壓住笑意:“你要去炎國?可許七安是在一萬多守軍面前打退的敵人,你獨自去炎國有什麼用呢?”
“巫神教總壇呢?”
“那里已經被魏淵攻陷。”
“........我還有機會嗎?”
“沒了。”
李妙真毫不留情的打消他的想法,然后說道:“許七安狀態似乎好了許多,咱們回京吧,找監正救他。”
帷帽里,傳來楊千幻生無可戀的,充滿疲憊的回復:
“沒救了,等死吧!”
...........
軍營里的張開泰被歡呼聲驚醒,縱身躍上城墻,得知了楊千幻到來的消息,萬分驚喜的進了甕城。
“楊千幻呢?”
他左顧右盼,沒見到人影。
李妙真指了指角落,張開泰順勢看去,楊千幻蹲在墻角,背對著他們,安靜的像一個擺設。
“他怎麼了?”張開泰傳音道。
“他剛得知許七安的事。”李妙真傳音回復。
........張開泰再看楊千幻背影時,充滿了憐憫。
“我會安排我的副將隨你們一起返回京城,將這里的事匯報給朝廷。哪怕是八百里加急,也得好幾天才能到京城。
“炎康兩國聯軍雖然退去,損失慘烈,但我們不能掉以輕心,說不定他們什麼時候就卷土重來。希望朝廷早做部署。”
張開泰道。
而且陣亡的將士也得向朝廷匯報,再就是許七安一人獨擋八萬敵軍的功勞,同樣要轉告朝廷。
李妙真頷首:“好。”
...........
巳時初,內閣。
議事廳,首輔王貞文捧著熱騰騰的養生茶,聽著各殿大學士激烈討論。
“陛下這是何意啊,為什麼商討了兩天,他都沒有表態?”東閣大學士趙庭芳皺眉道。
連續兩天朝會,都在商討善后事宜,但對于這場戰役的定性,以及后續巫神教可能出現的報復防范,元景帝表現出極度消極的態度。
細枝末節的事說了一大堆,正事絕口不提,不管諸公如何進諫,他都不理。給事中這兩日上躥下跳,昨天寫奏折,今日直接在殿上怒斥元景帝。
然后一起被拖出去庭杖。
“陛下看起來,似乎不愿給魏公一個身后名。至于東北邊境三州的調兵一事.........”
說到這里,武英殿大學士錢青書停頓一下,沒有往下說。
換成任何一人,這般作為,都可以打上通敵叛國的烙印。
但陛下是一國之君,自然不可能,只能說是近來昏聵了。
篤篤!
王首輔敲了敲桌子,等大學士們看過來,他吐出一口氣,聲音低沉且溫和:
“午膳后,我去一趟觀星樓,見一見監正。”
他的嗅覺比其他人更敏銳,自從魏淵戰死后,王貞文按照傳回來的情報,復盤了這件事。
他察覺到此事不僅是涉及兩國,更涉及品級巔峰的隱秘,而后者是他們這些文臣無法涉獵的領域。
但監正絕對知道。
大學士們緩緩點頭,建極殿大學士陳奇低聲道:“不妨求監正壓一壓陛下。”
這話如果傳出去,會成為政敵攻訐的理由,大學士之位都未必能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