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父皇的一石二鳥之計,先把王首輔打趴下,這次朝會他便少了一個大敵。而且能震懾百官,殺雞儆猴。”
懷慶端著茶喝了一口,淡淡道:
“好在魏公及時出手,不是要治王首輔嗎?那就別留余地。可這就和父皇的初衷相悖了,他并不是真的想罷了王首輔,這樣會讓魏公一家獨大。呵,對魏公來說,如此借機除掉王首輔,也是一樁妙事。”
.......許七安咽了咽口水,不自覺的端正坐姿。
“殺雞儆猴的計策失敗,父皇立刻讓左都御史袁雄出手,把皇室顏面抬出來........你要知道,從古至今,皇室的尊嚴僅次于朝廷尊嚴,對諸公們,有著天然的壓迫力。”懷慶公主沉聲道。
身為臣子,一心想要讓皇室顏面掃地,這無疑會讓諸公產生心理壓力........許七安緩緩點頭。
人與人的斗爭,無外乎武力斗爭和心理博弈。
就如他穿越前經常聽到的一個詞:pua
“這是為歷王后續的出場做鋪墊,袁雄終究不是皇室中人,而父皇不適合做這個謾罵者。德高望重的歷王是最佳角色。雖說這一招,被魏公破解。”
懷慶一邊收拾棋子,一邊說道:“但歷王這一鬧,效果多少還是有點的。而這些,都是為后續曹國公的出場做鋪墊。
“用朝廷和皇室顏面,動之以情。用殺蠻族、妖族的結局曉之以理。楚州城雖然沒了,但這一切都是妖蠻兩族做的。
“百姓早已習慣了妖蠻兩族的兇殘,很容易就能接受這個結局。而妖蠻兩族并沒有討到好處,因為鎮北王殺了蠻族青顏部的首領,重創北方妖族首領燭九。
“試問,百姓聽了這個消息,并愿意接受的話,事情會變得怎樣?”
許七安澀聲道:“楚州城破,就不是那麼無法接受的事。因為一切的罪,都歸結于妖蠻兩族,歸結于戰爭。
“鎮北王也從屠城兇手,變成了為大奉守國門的英雄。而且,他還殺了蠻族的三品強者,立下潑天功勞。”
懷慶公主頷首,嗓音清麗,問的話題卻特別誅心:“如果你是諸公,你會作何選擇?”
許七安沒有回答。
鎮北王索性不過是個死人,他若活著,諸公必定想盡一切辦法扳倒他。
可他現在死了啊,一個死人有什麼威脅?如此,諸公們的核心動力,就少了一半。
如果真能像曹國公說的,能逆轉楚州屠城案的真相,把這件事從丑聞,變成值得歌功頌德的大捷。
那為什麼不呢?
懷慶道:“父皇接下來的辦法,許諾利益,朝堂之上,利益才是永恒的。父皇想改變結局,除了以上的計策,他還得做出足夠的讓步。諸公們就會想,如果真能把丑聞變成好事,且又有利益可得,那他們還會如此堅持嗎?”
許七安臉色愈發陰沉。
“而一旦大部分的人想法改變,魏公和王首輔,就成了那個面對滾滾大勢的人。可他們關不了宮門,擋不住洶涌而來的大勢。”懷慶清冷的笑容里,帶著幾分嘲諷。
許七安一時間分不清她是在嘲諷元景帝、諸公,還是魏淵和王首輔。
或者都有,或者,她也在嘲諷自己。
“不對,這件事鬧的這麼大,不是朝廷發一個公告便能解決,京城內的流言如火如荼,想逆轉流言,必須有足夠的理由。
他能堵住朝堂眾臣的口,卻堵不住天下人的口。”許七安搖著頭。
“父皇他,還有后手的........”懷慶嘆息一聲:“雖然我并不知道,但我從來沒有小覷過他。”
兩人沒有再說話,沉默了半晌,懷慶低聲道:“這件事與你無關,你別做傻事。”
她不認為我能在這件事上發揮什麼作用,也是,我一個小小的子爵,小小的銀鑼,連金鑾殿都進不去,我怎麼跟一國之君斗?
玩爭斗我還嫩的很,懷慶也覺得我不行........許七安咧嘴,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可是,我才是殺了吉利知古的英雄啊。
...........
打更人衙門,浩氣樓。
午膳后,魏淵小憩片刻,然后被進來的吏員喚醒。
“魏公,陛下遣人傳喚,召您入宮。”吏員低頭躬身。
.......魏淵默然幾秒,溫和的聲音說道:“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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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兩章都在晚上
寫到大高潮了,斷章不好,情節要連貫。所以兩章留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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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家(萬字大章,求月票)
皇宮,御花園。
垂下明黃色帷幔的涼亭里,黃花梨木制作的八角桌,坐著一道黃袍,一道青衣。
魏淵和元景帝年歲相仿,一位氣色紅潤,滿頭烏發,另一位早早的兩鬢斑白,眼中蘊藏著歲月沉淀出的滄桑。
如果把男人比作酒水,元景帝就是最光鮮亮麗,最尊貴的那一壺,可論滋味,魏淵才是最醇厚芬芳的。
兩人在手談。
元景帝看著被魏淵收走的白子,嘆息道:
“淮王殞落后,這北境就沒了擎天柱,蠻族一時是興不起風浪了,可東北巫神教如果繞道北境,從楚州入關,那可就是直撲京城,屠龍來了!”
說話間,元景帝落子,棋子敲擊棋盤的脆響聲里,局勢霍然一邊,白子組成一柄利劍,直逼大龍。
“嘖,魏卿今日下棋有些心不在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