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再看,他成為會元,乃至狀元,完全是合情合理,人家本就是一條潛龍。
但是,換個思路,這位同樣出身云鹿書院的讀書人,在千軍萬馬中廝殺出一條血路,成為會元。
是否意味著他也有大儒之資?
一時間,不少人怦然心動。
這些人都是榜下捉婿的富家翁,或士大夫階級。
榜下捉婿自古便有,到大奉元景年,雖說不算流行,但守著杏榜物色女婿的家族依舊不少。
等的就是一位資質出眾,有潛龍之資的讀書人,比如眼下的“會元”許新年。
榜下捉婿是戲稱,大戶人家守著杏榜,瞧中那位讀書人,便派人去家中說媒,爭的是時間。
一旦說媒成功,婚事便定下來了,別人再想搶,那是搶不走的。
禮法重于天的年代,可不是帶著師門長輩施壓,給一粒聚氣散,說毀婚就毀婚。除非不想要錦繡前程。
“許新年是哪位?”
“許新年許老爺是哪位?”
人群里,時不時傳來問詢聲。
一位學子轉頭四顧,相隔漫漫人海,看見了面容呆滯的許新年,當即大喊一聲:“辭舊,恭喜啊。許新年在那兒呢。”
呼啦啦........最先涌過去的不是學子,而是有意榜下捉壻的人,帶著扈從把許新年團團圍住。
“許會元可有婚配?本官家中有一女兒,年方二八,美貌如花。愿嫁公子為妻。”
“本官家中亦有未嫁之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許新年連連后退。
春兒墊著腳看了片刻,喜滋滋道:“榜下捉壻真有意思,小姐,沒想到會元是那位俊俏書生。”
話音方落,窗簾忽然掀起,氣質斯文,臉頰有些嬰兒肥,甜美暗藏的王小姐探頭張望了片刻,道:
“春兒,回去吧。”
這一邊,從未見過這般陣仗的許新年,眉頭緊鎖。
正要口吐芬芳,喝退這群不識趣的東西,忽然,他看見幾個江湖人不懷好意的涌了上來,沖撞扈從形成的“防護墻”,意圖占母親和妹妹便宜。
扈從被逼的連連后退,嬸嬸和玲月嚇的尖叫起來。
“住手!”
許二郎大吼道。
但是沒用,他根本阻止不了這麼多人。
“呵,這般潑皮無賴,本事沒有,渾水摸魚倒是厲害。”中年劍客遠遠的瞧見這一幕,頗為不屑。
不過他也沒太在意,這種小小的混亂很快就會被打更人和官兵制止,不過那兩個姿容絕色的女子,恐怕得受一番驚嚇了。
“住手!”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炸響,這回不是心理上的炸雷,而是真真切切的有雷霆炸響,震的在場千余人頭暈目眩,耳鳴陣陣。
騷亂一下子止住了。
貢院的圍墻上,站著一位身穿打更人差服,繡著銀鑼的年輕人。他單手按刀,目光銳利的掃過鬧事的那伙江湖客。
與此同時,官兵和打更人擠開人流,終于趕來了。
見到許七安的瞬間,嬸嬸如釋重負,仿佛有了依靠,母女倆松了口氣。
“把那幾個搗亂的家伙帶走。”許七安把幾個江湖人一個個指出來,周邊的幾個銅鑼立刻上去拿人。
底下的學子們認出了許七安,頗為驚喜,喊道:“是許詩魁!”
“見過許詩魁!”
許多京城的學子拱手招呼,態度畢恭畢敬,像是在與前輩、師長行見面禮。
事實上,許七安確實當得起這樣的待遇,就憑他那幾首傳世佳作,即使是在傲慢的讀書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倨傲。
但外來學子不知許七安身份,叫他是個打更人,原本頗為不屑,但京城士子們的態度讓他們意識到這位年輕的銀鑼身份不一般。
“兄臺,這人是誰?如此張揚,瞧著就是個武夫罷了。”
“你不認識他……哦,你不是京城人士。這位大人叫許七安,暗香浮動月黃昏的許七安。”
“……原來是他,果然一表人材,器宇不凡,當真人中龍鳳,令人望之便心生敬仰。”
這下,外地學子就知道他是誰了。許七安的“私生飯”還是很多的,憑借著抄來的詩,在大奉讀書人群體里收獲海量粉絲。
一時間,無數學子拱手招呼,高呼“許詩魁”。
“真威風啊……”許玲月喃喃道。
“真威風……”
遠處,蓉蓉姑娘望著墻上的年輕人,目光有著敬仰。
“明明我才是主角啊……”許新年小聲嘀咕。
…………
許新年不但中了貢士,還是貢士頭甲:會元!
這是全家都沒有料到的。
嬸嬸開心的就像一只女裝的范進,差點眼皮一翻暈過去。
二叔也很高興,決定要在家里大擺宴席,請同族和同僚過來喝酒。現在許家闊綽了,流水席擺個三天三夜都毫無壓力。
吃完午膳,許二郎擱下筷子,看向許七安,道:“大哥今日還要巡街嗎?”
許七安搖搖頭。
他是銀鑼,巡街通常是看心情,而非強制性。而且,現在杏榜已揭,數千學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治安壓力沒早上那麼大了。
許二郎頷首,起身,一手抬在腹部,一手別在背后,淡淡道:“那大哥就辛苦些,幫我守著家門,午后必定有討人厭的蒼蠅打擾,我,一概不見!”
這姿勢通常出現在德高望重的老夫子,或者官員身上。
嘿,這小老弟還裝起來了........許七安嘴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