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廷風等人的態度讓府經歷心里一沉,平靜、冷漠、袖手旁觀。他早聽說過打更人的惡名,特別囂張,但要說打更人敢在衙門里殺害朝廷命官,他是不信的。
宋廷風迎著對方的眼神,笑的瞇起眼睛,“經歷大人,你侵占朝廷命官的遺產,即使這會兒不殺你,回頭把你關到牢里,照樣有法子整死你。”
唐銀鑼補充道:“這才是我們打更人慣用的手段,到時候,問出來的就不是遺產那麼簡單。”
“下官...知錯了。”府經歷道。
許七安這才收了刀子,踢一腳府經歷:“去,把收過銀子的人都喊道大堂,本官要逐一問罪。”
府經歷捂著鮮血直流的后頸,跌跌撞撞的離開。
直到他的背影看不見,許七安收回目光,繼續檢查遺物。
“你是怕有線索的遺物被侵吞,導致案子查不出來?”唐銀鑼措詞道。
“如果周旻真的在遺物中留下線索,那麼他不可能會選擇那些貴重的,容易讓人生出貪婪之心的物件。”許七安說著,抬頭看他一眼:
“我只是想拿回屬于周旻的東西,待案件結束,轉交給他的家人。”
“你的品德值得我欣賞。”唐銀鑼贊嘆道,說完又補充一句:“雖然你很好色。”
不,這是最基本的道德....連死人財都不放過的家伙才是爛人,是垃圾。許七安心里吐槽。
另外,男人的事能叫好色嗎?分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許七安想起以前看過的段子:雖然我喝酒抽煙紋身泡夜店,但我知道自己是個好女孩。
雖然我白嫖白嫖加白嫖,但我知道我是個好男人...
十分鐘左右,一名穿青袍繡白鷴的官員走進庫房,身后跟著簡單包扎過脖頸傷口的府經歷,以及同樣穿著青袍繡鷺鷥的官員。
在官場,只要看官服就知道對方是幾品,從而猜測身份,比如這位繡白鷴的青袍官員是六品,府衙里只有知府是正六品。
只認衣衫不認人,這句話最初就是從官場流傳出來的。
臉蛋圓潤,中年發福的知府熱情的迎上來,到了許七安等人近前,他痛心疾首道:
“本官慚愧,本官馭下不嚴,竟做出這等丟臉的事。”
他自我檢討著,掏出了一個鼓脹脹的沉重小包裹,“這里是一百五十兩,是周經歷的遺物,本官已替他追回。”
這種小事不需要施展望氣術,一州之府能做到這個程度的退讓,其實全看在巡撫的份上,許七安正是料到這點,才有恃無恐。
知府若是不買賬,他正好去張巡撫那里告狀,當然這種事情可能性不大,能混官場的,都是聰明人。
所以,許七安伸手接過,掂量幾下,沒有死纏爛打。
“知府大人,幫忙準備馬車,本官要將周經歷的遺物帶回驛站。”許七安道。
知府先看一眼胸口繡銀鑼的,見這位沉默不語,心里就有數了,在場是這個與自己說話的銅鑼為主。
“一定一定。”
許七安留下兩名虎賁衛,與府衙的衙役配合,運送周旻的遺物回客棧,他們則騎馬出了城。隨行的還有府衙的一位快班捕手。
也叫快手。
周旻的尸體被埋在城外三十里的亂葬崗中,這年代的亂葬崗,更像是前世的公墓,墳頭一座連一座。
亂葬崗里葬著的,都是貧苦人家的亡者,家境殷實些的,會請風水先生挑選墓址。
“幾位大人,周經歷的墳就在那里。”
快手指著一顆柳樹,柳樹下有一座小小的墳包。
幾名虎賁衛摘下掛在馬鉤上的鐵鏟,你一鏟我一鏟的挖開了墳頭,土屑飛濺,隨著“咚”一聲悶響,鐵鏟撞到了棺材。
虎賁衛們抹去棺材外的泥土,哐....撬開薄棺,一股難聞的惡臭味涌出來。
眾人齊齊后退了幾步,武者嗅覺敏銳,更加受不得這種惡臭。
許七安取出一枚瓷瓶,把里面的小藥丸分給眾人服下,這是司天監術士給的防疫殺毒的藥丸。
接著,他掩住口鼻,走到棺材邊。
一具身穿白衣的男尸靜靜躺著,鐵青的臉仰對著天空。
他的皮膚是青黑色的,布滿深淺不一的尸斑,臉上腐爛出幾個孔洞,蛆蟲在肉洞中蠕動。
身軀略有腫脹,這是死后皮膚組織充滿腐敗氣體,導致的腫脹現象。這時候的皮膚,只要輕輕一戳就會破裂,腥臭的血水噴濺。
許七安以前學過這個知識,但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的媽誒,老子要裂開了。許七安強行忍下翻涌的胃酸,沉聲道:“解開他的衣服。”
虎賁衛認命的看他一眼:“是...”
半小時后,許七安看完尸體,初步斷定,確實非外力致死。他沒在尸體上找到致命傷。
重新埋好周旻的墳,府衙的吏員領著他們在附近的小溪里清洗了一番,然后返回白帝城。
死因差不多可以確認,就是巫神教的人干的....夢中殺人,四品巫師的手段....那他要殺我們是不是很輕松?
目前唯一的線索是半塊玉佩,可是單純只是玉佩,沒有更多信息的話,無從查起啊....
下午兩點半返回驛站,張巡撫帶著一群銅鑼、銀鑼正對著周旻的遺物翻來覆去,尋找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