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一個云鹿書院小老弟的許七安,心里門兒清。
兩百年前的爭國本事件,讓皇室對云鹿書院的讀書人又忌憚又厭惡,于是程姓亞圣崛起,創立國子監,取代云鹿書院為朝廷輸送人才。
可以說雙方之間既有利益沖突,又有道統之爭,若非元景帝是個平衡狂魔,紫陽居士恐怕至今還在書院里教書育人。
“紫陽居士才華與手腕可謂當世一流,他初到青州,以雷霆之勢清掃了布政使司衙門,而后一月之內,共罷黜、入獄貪官污吏一百七十八位,讓整個青州官場震動。”張巡撫語氣里透著欽佩。
這麼魯莽的嗎?雖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但一個京城外放的大員,即使想肅清青州官場,也應該徐徐圖之....紫陽居士接受朝廷委任,成為青州布政使才多久?
許七安心里疑惑,皺眉道:“朝堂各黨容他這般大動作?”
張巡撫笑著說道:“京察期間,朝堂各黨斗爭激烈,無法再合作,又有魏公的牽制....”
他給了許七安一個“自己意會”的眼神,接著說:“況且,紫陽居士莽中有細啊,該拿到的罪證都拿到的,該說的話也讓一干犯官吐出來了...嗯,云鹿書院的讀書人最擅長講理,不是嗎。”
大人口中的這個“理”是物理的理吧....許七安心領神會,與張巡撫相視一笑。
抵達青州官辦驛站后,張巡撫特意帶上許七安,前往布政使司衙門,拜訪紫陽居士。
許七安此時已經意會張巡撫主動攀談的原因,這位老辣干練的巡撫害怕紫陽居士不買賬,因此拉上他一起。
畢竟這個巡撫,巡的是云州,而非青州。
有了許七安跟著,紫陽居士絕對會給面子,有求必應。
進了布政使司,吏員引著一干人進了內廳,看茶入座。
“布政使大人去各大衙門視察戒碑之事。”
接待他們的是布政使司里的左參政,從四品官員。
張巡撫沉吟道:“是前院立著的那塊石碑?”
左參政笑著點頭:“布政使大人欲立戒碑,告誡青州百官,為官當廉正,當造福一方。”
張巡撫點點頭,這是清掃官場風氣之后的余波,“布政使此舉用心良苦,只是戒碑上為何空無一字?”
左參政無奈道:“布政使大人還沒想好刻什麼,近日苦惱此事。并要求我們集思廣益,提供靈感,連帶著我們都勞神受累。”
紫陽居士很秀嘛,懂得搞征文活動...許七安心說。
布政使主管行政事宜,相當于許七安前世的高官。
大奉版圖劃分為十六州,許七安把州理解為省,但不是每個州都是省,也有很多小州。
比如青州下轄有十幾個州,此外還有府、縣等。
.....
此時的布政使楊恭,領著青州一眾官員進入了青州府衙,府衙的知府大人謙恭的陪在一側。
一身緋袍的楊恭,站在石碑前,滿意的點點頭:“眾位大人,對于碑文可有提議?”
短短數月,他身上那股教書育人的儒雅之氣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為政一方的官威。
“下官覺得,可以將布政使大人肅清貪官,匡扶正風的事跡刻在碑上,警戒后來者。”青州知府作揖道。
楊恭有些意動,如此一來,碑文必定會被載入青州地方志,供后人傳唱。
但很快他就否決了這個提議:“碑文不宜過多,否則便是繁雜亢長,不夠醒目。”
“那就刻詩詞吧。”一位官員下意識的說。
然后,他就發現在場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目光平靜...
這位官員干笑幾聲,不說話了。
對于飽讀詩書的讀書人而言,寫詩倒是不難,誰年輕時沒有幾首作品,能不能登大雅之堂就是另一回事。
像這種銘刻碑文之上的詩詞,不但要寫的好,還得有警世作用,豈是說寫就寫。
商談之中,布政使司的一位吏員騎馬來到府衙,小跑著進來,站在不遠處,抱拳道:
“布政使大人,京城來了一位巡撫,已經到布政使司衙門了。”
巡撫?今年的巡撫來的這麼快嗎?庚子年是京察之年,按照慣例,應該是等京城那邊的京察出了結果,京中再派巡撫下來。
這里面涉及到官場的潛規則,京城那邊結束了京察,也意味著各黨派爭斗有了結果,誰贏誰輸已成定局。
之后才會派下巡撫,將敗者陣營的官員拔除。
提前幾日便收到傳書的楊恭解釋道:“非是為青州而來,是去云州的,途中路過我們青州罷了。”
云州啊...眾官員一臉意會的表情。
楊恭看向吏員,道:“轉告巡撫,本官有要務在身,便不見了。有什麼需求,叫他找左右參政。”
楊恭是云鹿書院的大儒,與朝堂諸公尿不到一壺,更別說什麼交情。自己還為碑文的事苦惱呢,懶得搭理不熟悉的巡撫。
“是!”吏員先應了一聲,隨后補充道:“巡撫大人還托小人帶句話給您。”
楊恭和眾官員望來。
吏員道:“銅鑼許七安隨行。”
銅鑼許七安,誰啊?眾官員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但楊恭反應過來了,因為他始終有關注京城動向,始終與云鹿書院的大儒們保持書信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