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功利,學海與宦海一樣,苦做舟,鉆營為漿。”好友說,似乎知道許新年不擅詩詞,便沒有多問。
“永叔說的沒錯,而今官場風氣腐敗,胥吏配合貪官魚肉百姓,連年天災,若想改變局面,心思就得活絡些。”另一位學子參與話題。
叫永叔的學子點點頭,看向許新年:“你總說詩詞是小道,可你文章做得再好,幾十年后,誰還記得你?可詩詞,是能傳世的。”
詩詞就是小道,不能治國,不能利民,就是附庸風雅.....許二郎剛想這麼說,考慮到自己現在正準備用附庸風雅的小道取悅老前輩,把話吞了回去,含糊的嗯了一聲。
永叔詫異的看著他,竟然沒抬杠!
大國手李慕白嘆了口氣:“楊兄,你當年要有他們一般的玲瓏,也不會蹉跎二十余載。”
紫陽居士笑了笑。
“這話不對,”兵法大家張慎失笑飲茶:“楊兄野心勃勃,是在為‘立命’境鋪路。”
聞言,紫陽居士喟嘆道:“終究還是被人排擠出官場了。”
“這不是你的問題,國子監出身的那幫人,不會看著我們云鹿書院翻身的。”
“哼,一群只知道欺上媚下,玩弄權謀的小人,兩百年不到,就把天下禍害成這般模樣。”
此事涉及到一樁很有意思的歷史。
儒家起源于圣人,白鹿書院作為圣人大弟子開創的學院,自詡儒家正統。事實也是如此。
但在兩百年前,因為爭國本事件,徹底被當時的皇帝所厭棄。
恰逢此時,白鹿書院出了位叛徒,白鹿書院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那位叛徒原是白鹿書院的一位教書先生,借此機會自立門戶,以‘存天理滅人欲’理念取悅皇帝,在皇帝的扶持下成立國子監,成為一代宗師。
打那以后,國子監取代云鹿書院,成為朝廷官員的主要輸送機構。
儒家正統之爭,也因此延續了兩百年。
紫陽居士沉聲道:“我此去,為白鹿書院開疆拓土,奠定官場根基,但想重振書院往昔風采,我一個人是不夠的,需要我等齊心協力,更需要優秀的年輕人。”
李慕白和張慎相視一笑,后者扭頭,望向亭外的學子們:“有沒有人愿意賦詩一首,送一送紫陽居士?”
“吟詩就得有彩頭,不然沒意思。”紫陽居士摘下腰間一枚紫玉:“博頭籌者,可得玉佩。”
玉佩紫光流轉,神異非凡。
亭外的學子眼睛齊刷刷的亮起,大儒隨身玉佩,受才氣洗禮,內蘊神奇,如果他們能夠得到,絕對是大有裨益。
同時,紫陽居士用紫玉做彩頭,還有一層更深的寓意。
長者隨身之物,只贈晚輩和學生,也就是說,拿了這塊玉佩,小老弟,你就是我的人了....我的學生了。
“學生愿賦詩一首,為紫陽居士送行。”一位穿青色儒衫,腰環玉佩的挺拔學子,跨步而出,朝著亭子里的三位大儒拱手。
李慕白笑道:“這是我的學生朱退之,頗有些詩才。”
紫陽居士微笑頷首。
待那位叫朱退之的學子吟誦了送行詩后,紫陽居士臉上笑容愈發深刻,顯然是非常滿意。
“不錯。”兵法大家張慎贊了一句,沒有多加點評,在座的兩位大儒都比他有詩才。
但好的開端,未必有好的結尾,接下來的場面大概可以用狗尾續貂來形容。
后邊的詩詞差強人意,勉強合格。
李慕白感慨道:“自從國子監重新為圣人典籍集注,存天理滅人欲,天下學子只能拘泥于經典,埋頭于詞章。
久而久之,便陷入了‘桎梏辭章、支離繁瑣’的境地不能自拔。文章詩詞再無靈性。”
說到后面,痛心疾首起來。
這也是儒家近代開始衰弱的原因,往前推兩百年,儒家的名言是:佛門很棒,道門很贊,矮油,術士也不錯。另辟蹊徑的蠱師巫師也很有靈性,值得表揚....哦,粗鄙的武夫請你出去,這里是文雅人的聚會。順便把妖族的異類一起帶走。剩下在座的諸位,恕我直言,都是垃圾!
當初的儒家就是這麼吊。
現在呢?
各大修煉體系:怎麼肥事啊,小老弟?
儒家瑟瑟發抖:mmp。
紫陽居士嘆息一聲,“罷了,不提這些。諸位學子,還有誰愿意賦詩?”
半晌無人。
朱退之盯著紫玉,目光熾熱,覺得這是他的囊中之物。
“先生,我有一詩。”許新年走出人群,來到亭邊。
他是特意沉默到現在,他為人低調謙遜,不想太早拋出好詩讓同窗尷尬。絕對和他曾經與朱退之互相口吐芬芳沒有半毛錢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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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半闕七律驚大儒
“許辭舊,我的學生,深諳兵法,是個可造之材。”兵法大家張慎介紹了一句,是個不會作詩的。
這句話壓在心里。
張大家有些奇怪,你又不會寫詩,冒頭出來干啥。
自以為紫玉勢在必得的朱退之,聽到聲音,先是警惕一下,見是許新年,便沒當回事。
只是瞥了他一眼。
同窗數年,不說知根知底,對彼此的長短還是有數的。
許新年在策論方面出類拔萃,兵法亦有造詣,詩詞就難登大雅之堂了。
玉佩還是我的。
學子們的目光落在了許新年身上,他享受著眾人的注視,神色中透著目中無人,望向溫吞掛在天空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