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王捕頭下意識的問。
徐主簿心里閃過了答案,等著朱縣令的后續。
“是許七安,是他解開了稅銀案的真相,此事有記在卷宗上,本官一位同年就在京兆府當差。”朱縣令道:“子代父過,父債子償,他雖是個侄兒,但道理是一樣的。”
徐主簿倒抽一口涼氣:“案發后,許七安應該關在府衙大牢,他是怎麼做到的。”
朱縣令沉吟道:“我本來也覺得不可思議,但現在想明白了。”
徐主簿同樣想到了,難以置信:“僅憑卷宗?!”
僅憑卷宗....王捕頭腦子都懵了,這類官場秘聞倒是偶爾能聽頭頂的三位官老爺說起。
他難以置信的是稅銀被劫案是許七安從中發揮了巨大的能量,解救了許家。
王捕頭心說,這不對啊,沒道理啊。
當初這小子初來乍到,性格憨實倔強,只會悶頭做事,是真正的愣頭青。
這麼個愣頭青,怎麼轉眼間就斷案如神了。
......
王捕頭領了牌票返回休息室時,許七安趴在桌上睡著了。他昨晚亂七八糟的事兒想了太多,三更以后才睡。
旁人伸手去推許七安,王捕頭立刻攔住,壓低聲音:“讓他睡吧。”
隨手挑了兩個人,“你們跟我去一趟張宅。”
三位快手,帶上各自的白役,總共九個人,疾步離開長樂縣衙。
白役是臨時工,屬于徭役的一種,由老百姓組成,沒有工資,不包吃不包住。
但也有很良心的地方:他們不用背鍋。
許七安被“威武”的聲音驚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走向縣衙大堂。
估摸著人已經逮回來了,縣令正在堂前審訊。
公堂上,朱縣令高居公案之后,左右是堂事和跟丁。
公案之下,左右兩側立著三班衙役,中間跪著兩人,一個穿繡云紋青衣的年輕人,另一位是穿紫色羅裙的美貌婦人。
婦人神色驚恐不安,年輕人則相對鎮定。
“啪!”
朱縣令怒拍驚堂木,朗聲道:“堂下何人!”
婦人下意識看了眼年輕人,年輕人給了她一個鎮定的眼神,挺直腰桿:“草民張獻。”
婦人細聲細氣道:“民婦楊珍珍。”
朱縣令喝道:“你二人是如何殺死張有瑞,從實招來!”
婦人嚇的一顫,長長的睫毛抖動,面露惶恐。
年輕人張獻大驚:“大人何出此言,草民怎麼會殺害生父。”
朱縣令問道:“事發時,你在何處?”
“我在書房。”
“為何不與妻子同塌?”
“草民在看賬目。”
“可有人證。”
“深更半夜,哪來的人證。”
張獻的回答條理清晰,不慌不亂,要麼問心無愧,要麼早就打好腹稿。
根據自己的邏輯推理,許七安偏向后一個可能。
他雖然沒有不在場證明,但同樣沒有證據證明他殺人,推理歸推理,如果沒有切實的證據,疑罪從無.....
縣令轉而看向婦人,道:“張楊氏,本官問你,你與張有瑞成親十年,無所出。為何如今又有了身孕?老實交代,是不是你與繼子茍且,謀殺親夫。”
張楊氏嚇了一跳,哭道:“大人,民婦冤枉,民婦身子不好,近些年日日調理,好不容易懷上丈夫骨肉,大人怎麼能憑此冤枉民婦謀殺親夫。”
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這樣審怎麼可能審出真相,許七安遙望水靈婦人片刻,心里一動,有了個不錯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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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心理博弈
“啪!”
朱縣令再次怒拍驚堂木,大聲喝道:“你說看到黑影殺人后翻墻離去,為何捕快今日搜查墻下花圃,沒有腳印,亦沒有花草踐踏的痕跡。”
張楊氏一愣,漂亮的杏眼‘咕嚕嚕’的轉了一圈,“這,這....”
張獻立刻道:“大人,賊人如何潛入宅里,母親如何知道?縣衙捕快查不出來,大人也不能把罪責強加給我母子二人。”
神特麼母子,你別侮辱這兩個詞好嘛,你那是義母吐(?)....許七安聽不下去了。
朱縣令大怒:“巧舌如簧,來人,給我上刑。”
這年頭的審問過程大抵如此,逼問、動刑,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只能這樣。
因此,常常出現屈打成招。
可也沒辦法,取證難度很大,缺乏設備和專業技術。于是刑法就成了必不可少的程序。
利弊皆有。
張獻大聲道:“大人這是要屈打成招?家叔任職禮部給事中,大人就不要彈劾嗎。”
所謂家叔,其實是出了五服的遠房。然而血緣雖遠,關系卻很近,因為張家常常為那位遠房親戚輸送利益。
一針見血,朱縣令眉頭跳了跳,他知道張家有那麼一點背景。
“你敢威脅本官,來人,杖責二十。”
四名衙役上前,兩名用棍子交叉錮住脖子,另外兩名扒掉張獻褲子,衙役們開始用力,啪啪啪的聲音響徹公堂。
張獻嘶聲慘叫。
朱縣令沉著臉,二十大板并不足以讓一個人招供殺人罪名,五十大板還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把人打死。
而且,就算張獻招供了,案件上交刑部,張獻依舊有可能翻案,別忘記,他有一個給事中的親戚。
到時候反而可能給自己扣一個屈打成招的帽子。
趁著張獻被按在地上打板子的間隙,許七安朝著朱縣令身側的跟丁招了招手。
跟丁猶豫一下,默默退后幾步,然后小跑著迎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