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老爺姓朱,富態白胖,燕州人士,元景20年的三甲進士,擅鉆營,不擅公務,是個業務能力乏善可陳,但很懂得為官之道的讀書人。
優點是還算有良心,小貪不大貪,無能卻也不擾民。
缺點是對待下屬脾氣不好,容易口吐芬芳。
“無能,何等的無能。”
知道王捕頭昨天依舊毫無收獲,朱縣令氣壞了。
“你好歹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區區命案,這麼多天都毫無頭緒。”
王捕頭額頭沁出汗水,芒刺在背。
京察在即,朱縣令愈發暴躁了......李典史不敢插嘴,盡管他與王捕頭是十幾年的老交情。
李典史知道的,縣令老爺一直想再往上升一升,升官需要兩個條件:靠山、政績!
沒有政績,只有靠山,容易被彈劾,位置不穩。
有政績有靠山,才能四平八穩的上升。
政績哪里來?
京察就是重要的考核標準。
一刻鐘后,朱縣令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官場規矩,端茶送客!
見狀,李典史拉了拉低著頭一聲不吭的王捕頭,兩人狼狽離開。
......
王捕頭臉色難看的回到休息室,亂糟糟的室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小心翼翼的看著王捕頭。
“頭兒,朱縣令又罵你了?”
王捕頭翻了個白眼,抓起茶盞灌了一口:“他娘的,人死賊走,上哪兒去找?今天忒倒霉了,我還掉了一錢銀子。”
那錢是你掉的啊....許七安縮了縮脖子,喝茶掩飾心虛。
銀子明顯與你無緣。
聽完王捕頭的抱怨后,一個小捕快給他出了個餿主意:“要不,摸個魚?”
許七安眉頭跳了跳。
摸魚,底層官場里的專業術語!
意思是:找個替死鬼。
受限于技術和設備,古代的案子,大部分都是無頭案,破案率極低。有時候官員撈政績;上級施壓等原因,為了交差,就會找替死鬼來頂替。
過程是這樣的,先由本地人的吏員挑選出一批時常作奸犯科的老混子,名字寫在紙上折好,官員隨手一摸。
摸到誰,誰就是替死鬼。
所以叫做摸魚。
倒霉鬼鎖定后,吏員前去鎖人,帶回衙門一套名為‘屈打成招’的流水線下來,骨頭再硬的人也招了。
上級滿意了,中間的官員得了賞識,吏員們得了獎賞,你好我好大家好。
替死鬼也不冤,反正是個爛人,早點送他輪回,也是為周遭百姓謀福祉了。
類似的騷操作在官場里還有很多很多。
王捕頭頷首:“只能這樣,小李,這事兒你去辦,挑幾個混些的,年紀大的。”
小李剛要點頭,許七安皺眉道:“等等!頭兒,此案疑點頗多,并不是無從下手。”
許七安不認這個道理。
盡管已經不當警察好多年,但那時樹立的三觀仍然健在。
人家雖然是作奸犯科的混子,可罪不至死。就算死有余辜,也是一碼歸一碼。
這邊找人頂替,那邊豈不是白白便宜了真兇。
王捕頭沉下臉,不說話,神態不愉的看了他一眼。
眾人紛紛勸說:
“寧宴,你別多事。”
“頭兒天天挨罵,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再說,索性就是個經常犯事的混子。”
關系更好些的,則說:“頭兒,寧宴家里剛遭遇大難,難免對這類事有些敏感。”
王捕頭充耳不聞,盯著許七安,不高興了,沉著臉:“你告訴我,怎麼查!”
“卷宗給我!”許七安直截了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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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頓操作猛如虎
王捕頭坐在主位,沉著臉,一言不發。
這些天,朱縣令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詢問案情進度,王捕頭給不出有價值的內容,便口吐芬芳。
壓力全由他這個捕頭頂著了,下屬們躲在他這把傘下面遮風擋雨,不但不替他分憂解難,還跟他抬杠!
王捕頭是有理由生氣的。他認為自己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
得到卷宗的許七安坐在桌邊,凝神細看,周遭一圈都是同僚,沉默的交換眼神。
許七安的想法很研究,哄好老王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案子破了。
實在不成,就請老王去桃花源洞耍耍嘛,大家認識這麼多年,友誼的小船還是很穩的。
況且,許七安阻礙摸魚,不僅僅是三觀不接受,也存了為老王分憂解難的心思。
【死者叫張有瑞,今年51歲,是住在康平街的狗大戶,長樂縣郊良田十幾頃,京城有三家鋪子,分別賣綢緞、胭脂、雜貨。
發妻早亡,續弦了一位比自己小二十歲的良家。張有瑞有一個獨子,亡妻留下的,此外再無子嗣。】
差了二十歲,老棍入新鮑,梨花壓海棠.....許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
這就是所謂的,只要努力賺錢,你將來的妻子還在上幼兒園?
【四天前,張有瑞下鄉收租,寅時左右趕回家中。屋中沉睡的妻子忽然聽見一聲慘叫,出門查看,張有瑞已死在院內。妻子看見一道黑影翻墻而去....】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當許七安看到仵作的驗尸報告后,又察覺出了一個疑點。
耐著性子繼續看,翻看完死者家人和仆人的供詞,他閉上眼睛,梳理著思路。
王捕頭冷哼一聲,揶揄道:“請問許捕快,兇手是何人,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