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往往是三五人一隊,極少和人正面作戰,他們會探查地形,簡單的繪制出輿圖,確定可飲用水的位置,標注山林和河流,甚至膽大一些的,會出現在奧斯曼駐軍附近,通過各種方法,檢測對方的人數多寡。
而一旦出現了大量的敵人圍堵,他們便如一陣風一般的撤去,絕不停留。
這些人仿佛成了精,滑不溜秋的。
可對于伊斯坦布爾而言……這些傳聞中的斥候一出現……頓時城中開始惶恐起來。
太快了,實在太快了。
斥候的出現……就意味著……明軍的主力……很快就可能抵達這里……
整個奧斯曼南部,根本就沒有組織起任何像樣的抵抗。
而這座奧斯曼最偉大的都城,現如今……也曝露在了明軍的威脅之下。
城中已開始緊張起來。
皇帝已下達了堅決抵抗的命令。
可城中又出現了許多關于皇帝打算舍棄這里的軍民而移駕埃迪爾內的噩耗。
人們不知所措。
奧斯曼占據這里,已有百年之久。
而現在……許多人隱隱的意識到……在這里……可能很快就要換一個新的主人了。
無數的禁軍已在此聚集,有十數萬之眾。
大量傳播恐懼的人,直接被逮捕,隨即扔進了地牢里。
可即便如此,依舊無法遏制各種可怕消息的傳播。
恐懼每天都在這座城里蔓延!
而在皇宮里。
蘇萊曼的臉sè……已隨著戰事的進展,變得越來越yīn沉。
他有一種無力感。
無論自己想要如何反抗,可一旦下達了新的作戰命令時,命令還沒有傳達出去,就有人告訴他,這個命令已經過時了,因為敵軍有了更新的進展。
一座座堅城的淪陷,令他開始變得愈發的易怒。
他是一個極聰明的人。
甚至……他自認為奧斯曼在自己的統治之下,必將煥發出勃勃生機。
可現在……他卻發現,在這場戰爭中,自己從前的經驗,完全沒有任何效果。
于是……不安和焦慮在他的內心開始滋生和蔓延。
大量的投敵舉動,令他心里開始有點慌了,也變得更加疑慮。
任何一個壞消息,都足以令他暴怒很久。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越發的覺得……似乎只有李政……才能令他的心情輕松一些。
侍駕的李政,總能尋找到任何辦法來安慰他。
當敵人出現的時候,李政告訴他,陛下不用擔心,對方長途跋涉,已如強弩之末,不堪一擊。
當明軍勢如破竹,深入國境時,李政又智珠在握,信誓旦旦的引經據典,告訴他,陛下不必擔心,對方的立足未穩,戰線拉得過長,此乃貪多嚼不爛,自取滅亡之道,陛下只需暫時堅壁清野,猶如官渡之戰一般,待時機成熟,派出精銳,直取袁紹糧倉,便可一戰而勝。
而現在……明軍已經兵臨了伊斯坦布爾。
蘇萊曼已變得沒有了絲毫的耐心,焦慮已快達到了。
李政卻是依舊從容的看著蘇萊曼,語重心長的道:“陛下,春秋之時,燕將樂毅率領五國軍隊,攻打齊國。齊國危亡之際,只剩兩城,已到了岌岌可危之時,那田單堅守即墨,破釜沉舟,與賊死戰,最終一舉擊潰燕軍,收復齊國故地。陛下啊,如今陛下的國都,比之即墨更加堅固。陛下的禁軍,更勝齊軍十倍。
陛下的圣明,更非區區田單可比。陛下何故憂慮呢?只要陛下在此堅守,城中有足夠的糧草,將士們感念陛下的恩德,愿與陛下齊心協力。百姓們深恨明軍,愿與陛下共存亡。那麼……又有什麼可以憂慮的呢?”
在這個時候,蘇萊曼內心深處有一種感覺。
就是眼前這個人……或者是這一群人,他們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相信,甚至是有毒的!
可是……
這些話……是何等的順耳。
卻又好像……又聽到了自己的心里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遲疑的道:“朕是田單,朕是田單?”
李政滿懷信心的樣子:“不錯,田單不及陛下萬一,眼下當務之急,乃是挑選良將,固守國都,與賊死戰。以臣的淺見,陛下有三勝,而賊軍有三敗。這其一,固是老生常談,陛下深得人心,而賊軍遠來,民惡之。”
李政頓了頓,繼續道:“國都屹立千年之久,自列祖列宗定都于此,更是修葺了百年之久,可謂是堅不可摧,將士們眾志成城。而賊軍已疲,猶如強弩之末,此其二也。”
“這其三,才至關緊要。陛下洪福齊天,懷柔遠人,自登基以來,施仁布德,人人信愛,臣等……無不愿為陛下盡忠效死,反觀那明皇以及方繼藩人等,面目猥瑣可憎,心懷狡詐,人面獸心。陛下此等仁厚之君,必有天助,豈有滅亡之理呢?自古以來,便有道伐無道,有德者而克無德,其他的事,臣不曾聽說過。”
蘇萊曼心里依舊隱隱不安。
其實他何曾不知道……李政說的乃是鬼話。
可此時……竟還是鬼使神差的,似乎是心理暗示著自己相信。
他終究是個人,是個有血肉之軀的凡人。
正因為如此……他會如最尋常的人一般,在遭遇重大的挫折時,不斷的對自己進行心理上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