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批閱奏疏時,便盯著輿圖看,讓皇太子朱載墨坐在一側,看著奏疏。
他有時對著朱載墨感慨的道:“父皇的的贅肉,已是越來越多了,再不復從前了!哎……光陰似箭,如白駒過隙啊,只可惜朕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為何只有一個呢,真是咄咄怪事,若是朱家多幾個男兒,該有多好。”
朱載墨抬頭,盯著自己的父皇,沉默。
父子二人對視片刻,朱厚照便大樂:“哈哈,朕是戲言而已。朕有你一子,已是知足了,生男兒有什麼好,生的多了,難免家中不寧,載墨啊,你來,給朕揉揉腳,朕這些日子,沒有騎射,腿腳有些酸麻。”
朱載墨便起身,先行禮,而后屈膝上前,輕揉搓著朱厚照的小腿。
朱厚照又感慨:“載墨,若是你為天子,會如何呢?”
朱載墨便道:“上皇斬除了荊棘,消除了內患。而父皇欲做馬上天子,勢必要消除外憂。至兒臣時,天下已是太平,兒臣要做的,是蕭規曹隨,在父祖的基礎上,進行修補而已。”
這話似乎很合朱厚照的心思,于是朱厚照大樂道:“朕看史書,都說圣明天子的太子,是最難有作為的,朕這般的圣明,將來你這太子,只怕難有什麼功績了!可這不打緊,做太平天子,也是好的。”
朱載墨:“……”
他能說什麼好呢?
這些天來,其實朱厚照每天都在掐算著日子。
終于到了歲末。
此時……兩艘新艦已是下水,海試返航,結果不出意料,在幾代的改良之下,新艦已日漸成熟,性能不說卓越,其穩定性卻是極佳。
方繼藩得了奏報,欣慰之余,卻在這一天的夜半之時,突聞陛下有旨。
方繼藩半夜被吵醒,還有點懵,也只好起來,至廳堂,預備接旨意。
來的是個宦官,這宦官道:“陛下請鎮國公連夜入宮,陛下病重……”
方繼藩頓時清醒了,大驚失色。
前日還是好好的,活蹦亂跳的樣子,今日怎麼就出事了?
他再不遲疑,立馬出了府,外頭早已停了車馬,一群禁衛如喪考妣的在此恭候。
方繼藩繃著臉道:“陛下如何病重?”
“在后苑游玩時,落了水,上岸時便病了,至今高燒不退。”
方繼藩倒吸一口涼氣,他突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不爭氣了,立即怒吼道:“為何不叫太醫,狗東西,想來只是染了風寒而已,快……我要入宮。”
方繼藩利索的登上了馬車。
剛剛落座,覺得眼睛微酸,眼淚還未落下來,卻聽到車門外傳出上鎖的咔擦聲。
方繼藩:“……”
他一個激靈,隨即拍門:“怎麼還上鎖,怎麼還上鎖?”
那老宦官正在外頭,誠惶誠恐的道:“鎮國公息怒……此乃陛下旨意,奴婢人等,乃是奉旨而行。”
方繼藩:“……”
這時,在這夜色之下,聽那老宦官扯著嗓子道:“快,快,趕緊送走,陛下久候多時了,若是失期,我等必死無疑。”
于是在皎潔的月光下,馬車滾滾而去。
數十個禁衛在前拱衛,夜幕之下,又不知涌出多少的兵馬,在后尾隨。
根據方繼藩多年來把人塞上馬車,然后上鎖的經驗,他猛地意識到……自己好像被人算計了。
你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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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定海伏波,志在萬里
馬車搖搖晃晃的走著,居然不是入宮。
這令方繼藩驚慌起來。
因為這分明是奔著天津衛方向去的。
天津衛……
不對……
這個時間點,理應是……
方繼藩拍了拍門,想掙扎一下,可外頭的宦官和禁衛卻不敢回應,只是一路急行。
方繼藩咬牙切齒,還是著了道啊……
他一時竟發現自己一點脾氣都沒有。
等到曙光初露,天空翻起了魚肚白。
這馬車已至大沽港。
大沽港外,一艘艘鐵甲艦出現在洋面上。
其中一首人間渣滓王不仕號,巨大的艦首,與那碼頭平齊,馬車直接過棧橋,根本不給方繼藩在港口下車的機會,而是直接通過連接棧橋和軍艦的橋板,直接上艦。
而這時……門才開了鎖。
方繼藩氣急敗壞的下車。
那老宦官早就拜倒,數十個禁衛也都跪在地上,只是磕頭。
此時,終于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卻見朱厚照一身水師戎裝,張開了臂膀,一臉笑容的迎面而來:“哈哈哈哈哈……老方,朕就曉得,朕一說朕病了,你必定沒有防備的,你看,朕果然是神機妙算。”
方繼藩轉過身,便想開溜,不管怎麼說,先下船再說,還是在船下比較安全,自己比較適合站在港口處,揮舞著璞帽,朝著船上即將遠航的徒子徒孫或者是親人們揮手道別!
甚至若是有必要,方繼藩不介意流下幾滴滾燙的淚水,捶胸跌足,歇斯底里的帶著哽咽的聲音喊幾句,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啊啊啊啊啊……
可是……方繼藩不想登船,不想做被人送別的那個啊。
他一轉身。
似乎朱厚照早有防備。
數十個禁衛早已將方繼藩攔住,那連接棧橋的橋板,竟也直接拆了。
方繼藩:“……”
朱厚照已是疾步上前,一把將方繼藩摟住:“老方啊老方,不要激動嘛,朕乃水師大都督,你乃水師副都督,今有頑寇逞兇于海上,朕和你豈能坐視?自是要親自招討不臣,將這些亂臣賊子,悉數誅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