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統統都要重賞。這是救駕之功,非同小可。”
正說著……弘治皇帝又想起了什麼,突然四顧左右:“其他大臣傷亡如何?”
這高臺下的大臣,雖是沒有資格在高臺上伴駕,可因為叛亂的緣故,可是被叛軍斬殺了不少,死傷巨大。
弘治皇帝不禁為之可惜。
于是蕭敬氣喘吁吁的下了高臺,良久,他攙扶著馬文升登上高臺來。
馬文升自是渾身傷痕累累。
當然……這終究只是皮外之傷,對于馬文升而言,最令他羞恥的卻是晚節不保。
當初,力推江彬的,可是他馬文升,夸大蔚州衛的,也是他馬文升。
馬文升見了駕,只覺得當時,還不如讓江彬那狗東西斬了罷了,至少還可落一個忠臣。
現在他羞愧萬分,見了弘治皇帝,立即拜倒:“陛下,臣萬死。”
說下這番話時,他聲音是顫抖的,已是萬念俱灰。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馬文升跟著自己,已有許多年了,萬萬想不到,臨到老來,犯下如此的大錯。
弘治皇帝抬起眼睛,看向遠處,口里道:“卿家回兵部,做好交接吧。”
馬文升明白了弘治皇帝的意思,卻是感激涕零的道:“老臣……多謝陛下恩典,陛下……臣……臣……”
他老淚縱橫,有一些不舍,更多的卻是悔恨:“老臣鑄下如此大錯……這樣的懲罰,實在太輕了。”
弘治皇帝揮揮手,他終究是個大度的人,大錯已經發生,又能如何呢?
弘治皇帝道:“敕命王守仁為兵部尚書,這常備軍,關系重大,非要似王卿家這樣知兵,知新之人,方能辦理。王守仁何在?他斬了幾人?”
蕭敬似乎早有準備,方才下高臺的時候,就做過一些功課,立即道:“聽下頭的人說,只怕斬了不下四十多人。”
朱厚照身軀一震,面上得意的笑容,漸漸的銷聲匿跡。
弘治皇帝感慨道:“此人允文允武,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弘治皇帝在高臺上,又朝下看了一眼,見那賊子的剿滅,已到了尾聲。
第一軍格外的兇殘,所過之處,便是尸橫遍野。
所有的蔚州衛的犯官,統統都拿了下來,弘治皇帝遠遠見那江彬,被幾個人架著,也不知生死。
他眼眸一冷,面色不善:“此賊膽大包天,罪無可赦,其親族,統統流放黃金洲,會黃金洲農人為奴,至于此人……將其碎尸萬段,以儆效尤。”
大明,已極少有碎尸萬段的剮刑了。
弘治皇帝顯然已是大怒,這江彬,自是不可原諒。
此時,弘治皇帝口含天憲,一言九鼎,他說的話,再無人質疑。
弘治皇帝隨即下了高臺。
王守仁早已命人打起了旌旗,緊接著,那本是雜亂無章的校場上,卻是無數的新兵匯攏,第一軍迅速的列隊,一根根長矛頓在地上,官兵們沒有表情,身上滿是血跡,人人佇立,站的比標槍還要挺直。
若說方才,他們是冷靜的,猶如冷靜的獵人,應對著叛軍,進行殺戮。
可現在……他們昂首,內心深處,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們自己……可能都想不到,自己可以厲害到如此的地步。
原先那惹的天怒人怨的苛刻操練,現在回想,竟是值得的。
若無這般的操練,今日……如何能帶著勝利的光環活下來。
有人身上,還帶著刀傷,鮮血泊泊而出,皮肉翻出。
有人的軍服,早已殘破。
他們卻一個個都默然無聲,隊列如常一般,整整齊齊。
弘治皇帝走至他們面前,看著這一張張早已曬得黝黑的面孔,甚至……有的面孔上,還是稚氣未脫。
弘治皇帝能感受到,這起伏的胸膛之中,跳動的乃是一顆顆強大的心臟。
他顯得極滿意,忍不住道:“朕今日校閱,倒是不虛此行。”
這話……用另一層意思來理解的話,便是這一次,校閱這第一軍,倒是讓弘治皇帝開了眼界。
弘治皇帝到了一個人面前,駐足,他凝視著這個無名小卒。
無名小卒上,染著的血跡已經干了,見皇帝到了自己面前,盯著自己,他下意識的站的更直,弘治皇帝道:“你叫什麼名字?”
無名小卒一聲不吭,依舊如木樁子一樣。
一旁的王守仁正色道:“說話!”
聽了王守仁的話,無名小卒才大聲吼道:“卑下周毅,聽令!”
弘治皇帝顯得很滿意,第一軍居然令行禁止到了這個地步,這不亞于漢朝的文皇帝,巡視周亞夫的細柳營。
弘治皇帝道:“卿年方幾何?”
“卑下年十八!”
周毅的腦子,已經一片空白了,完全是下意識的進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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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七章:皇恩浩蕩
弘治皇帝贊許的看著這周毅。
此人沒有江彬的油嘴滑舌,咋咋呼呼的喊著什麼吾皇萬歲。
弘治皇帝道:“卿乃軍戶?”
周毅輕松了一些:“不是軍戶,先父是礦工。”
弘治皇帝饒有興趣的道:“礦工,西山?”
周毅搖頭:“義烏。”
弘治皇帝笑了:“為何來當兵?”
周毅想了想:“有銀子,有口飯吃,日子過的太苦了。”
他回答的過于老實,以至于方繼藩在一旁聽不下去了,笑吟吟的道:“陛下,還有……”
弘治皇帝擺擺手,示意方繼藩不必代周毅回答,他沉吟了片刻:“江浙是個好地方,可困頓的人卻也不少,不是聽說錢莊免租了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