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非常之時,到處都是圖謀不軌之徒,若不是兒臣及時趕到,后果不堪設想,蕭公公他……受傷極重,兒臣怕他受不得顛簸,便讓他在馬車里躺著,很快就要到了,兒臣先來給陛下報個喜,免得陛下惦念。“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嘴唇蠕動了一下,喃喃道:”還活著。“
此次來江南,弘治皇帝最遺憾的,便是蕭敬沒了。
弘治皇帝幾乎已經認定,蕭敬必死無疑。
這個人,歷經數朝,在成化年間時,便一直看著他長大的,這主仆之間的情感,遠非尋常人可比。
何況,蕭敬相比于其他宦官,還算是本分,可辛勞了一輩子,哪里想到,臨到老來,還沒有真正跟著他享福,卻是被賊子所害,這對于弘治皇帝而言,是多大的遺憾啊。
而現在得知……蕭敬還活著……
”蒼天保佑啊。“弘治皇帝精神一振,略帶激動的道:“好,好的很,繼藩……“
弘治皇帝面上有光,精神奕奕道;“這一次有勞了你,你是功不可沒,快,快……先請大夫來,朕看看他,而后讓大夫立即在這行宮里為他治傷。此次……他受的苦一定不小,中途還遇到了危險?這群亂臣賊子,哼,他們不敢在朕面前放肆,卻還想謀害蕭伴伴嗎?真是罪大惡極,喪心病狂。”
方繼藩嘆了口氣道:”兒臣可不敢保證他們就是亂賊,說不定只是看熱鬧的,兒臣是個誠實的人,可不敢隨意冒功,陛下說功不可沒,實在太折煞兒臣了,兒臣擔當不起。“
于是弘治皇帝目光欣賞的看了方繼藩一眼:”年紀輕輕,就曉得不能居功自傲了?你不要再謙虛了,你是什麼性子,朕心里有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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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送皇帝
蕭敬見著弘治皇帝的時候,自是淚流滿面,以至于連方繼藩在一旁,都不禁唏噓。
總算找著了蕭敬,弘治皇帝自然高興,他踏實的在南京留了一些日子,而西山錢莊接收了土地,做好了一系列的安排后,開始掛牌免租。
江南雖是魚米之鄉,卻也是人多地少,不似北方那般,可以每戶人家租種三五十畝,能有個十畝八畝便不錯了。
現在百姓們紛紛搶租,卻也鬧出了不少笑話和亂子。
杭州府奏報,說是因為某村嫌棄自己所租種的田不及鄰村,居然發起了械斗,死了兩個壯丁。又有人抱怨自己的地太少,錢莊只以戶來租佃,可是每戶人口多少不一,自是不公。
這樣的鬧劇,或許一個府一個縣只有一兩起,可積少成多,報到了弘治皇帝這兒來的時候,可就不少了。
弘治皇帝見了奏報,也不禁苦笑起來。
好端端的善政,也未必能人人如意啊。
他叫來了方繼藩,方繼藩見陛下愁眉不展的樣子,便道:“陛下,這畢竟只是少數,世上哪里有什麼事,是可以盡善盡美的呢。這里頭,自是有人無理取鬧,可也有的,確實是西山錢莊的疏失,好生改過便是,只要大體沒有亂子,便是好事。”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也只好如此,繼藩,太子在京中做了什麼,你可知道?”
這話題轉的不是一般的快,可是……
方繼藩一臉詫異,隨即心里一緊,不會燒了我的宅子吧?
”陛下,太子咋了?“方繼藩的聲音都帶著一絲絲的緊張。
弘治皇帝就繃著臉道:“朕還在問你,你還問起朕來,朕正是因為沒有消息,這奏報之中,也無只言片語,所以才來問你。
“
方繼藩總算松了口氣,原來沒有出事,沒有出事便好。
心情猛然又舒展開來了,于是方繼藩堆笑:”陛下,太子殿下機智過人,愛民如子,今陛下遠行,殿下監國,照舊還是四海升平,這無事,便是最大的善政,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便是如此。“
弘治皇帝聽罷笑了,道:”左右都是你有道理,只是朕離京這麼多日子,心里……卻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江南這里,總算是除去了隱患了,朕也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說著,他繼續打起精神:”過幾日,回京吧,傳旨南京諸部,告訴他們……朕此去,不必相送,也不必擾民。“
方繼藩也覺得在理,自是一一應下。
而后他告辭出來,卻正好迎面見英國公張懋走來,張懋老了,頭上的銀發,肉眼可見,宛如遲暮的英雄一般,雖還帶著神采,可依舊無法抵御歲月的侵蝕。
見了方繼藩,英國公將手狠狠拍在方繼藩的肩上:”魏國公已到了南京,他見了老夫一面,說是……此次多虧了你,若沒有你在陛下面前美言……“
張懋沒有繼續說下去。
方繼藩微笑:“美言是美言了,還說的口干舌燥呢,可沒有法子,畢竟……小侄是有良心的。”
“你呀。”張懋搖頭道:“也不懂得謙虛,你瞧瞧我,謹慎甚微,這才是為臣,為子弟之道。別看老夫并沒有伴駕在陛下左右,可這一次,陛下想要再祭孝陵,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老夫。”
方繼藩立即就道:“我又不打算成日去祭祀。”
說著,很機靈的一溜煙跑了,張懋想追,卻悲哀的發現,當初龍精虎猛的自己,總能一把將這小滑頭提起來,是何等的眼明手快,這個小子,如何能逃得過自己的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