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很三個字,猶如船下冰冷的河水,冰涼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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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天子之怒
不久之后……
那客棧居然火起了。
那火光,倒影在了弘治皇帝的眼里。
弘治皇帝的眼眸深處,火光跳躍著,他卻一直抿著唇,背著手,不發一言,只沉默的看著那刺眼的火光。
方繼藩同樣沉默。
他看了弘治皇帝一眼,雖說弘治皇帝沒有表露出過多的表情,他卻似乎能感受到弘治皇帝心中的滔天之怒。
方繼藩自然明白弘治皇帝的心情。
這是對于皇權的挑釁啊,如此的赤裸裸,再沒有了遮羞布,禮義廉恥的偽裝,剝了個干凈。
“陛下……”
弘治皇帝面色木然的只掃視了方繼藩一眼,卻平靜的道:“太子若在,會如何處置這件事?”
方繼藩想了想,并沒有回答。
弘治皇帝臉色終于露出幾分陰沉,這歷來和善的天子,卻是繃緊了臉,淡淡道:“這是隱患啊,如此巨大的隱患留在此,朕當初竟是無察,這些……今日朕若是不承受,那麼他日,便是朕的子孫們來承受了。”
方繼藩頓時,心里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弘治皇帝是個奇怪的皇帝,因為他似乎人生的意義,就在于為自己的兒孫們披荊斬棘,他沒有愛好,不懂得享受,不愛美女,不好女SE,甚至……對于弄權也不熱衷,也并沒有好大喜功之心,似是無欲無求,可是……方繼藩明白,他是有追求的,只是這個追求,比絕大多數做皇帝,做父親的人,更為高尚。
弘治皇帝反身,似乎從甲板上的黑暗,置身回到了燈火輝煌的人間,回到了這里的秦淮河,這個千金買醉之地。
于是,讓龜奴斟茶,他呷了一口,若無人狀。
他似乎餓了,于是又命人上了酒菜,這江南的食物,精致無比,尤其是供應那些士大夫以及讀書人的,無論哪一樣都有名堂,京師的粗食,哪怕放再多的山珍海味,卻似乎總是粗糙了一些。
弘治皇帝吃的很香,卻很沉默,他胃口似乎不錯,待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抬頭:“孝陵距此不遠吧?”
方繼藩想了想道:“孝陵在紫金山,只怕有一些距離。”
弘治皇帝點頭:“朕是高皇帝的不肖孫啊。”
方繼藩便道:“陛下想去孝陵?”
“來了南京,豈有不去謁見高皇帝的道理?太祖高皇帝以布衣提三尺劍而取天下,一統華夷,自開天辟地以來,千古未有也。他治天下,嚴刑峻法,以至許多人,怨聲載道,朕當年,終究是不懂事啊,總是以為,太祖高皇帝苛于待人,于是臣子人人自危,嘆息高皇帝雖有不世之功,卻終是美玉有瑕。可今日思來,卻不盡然,太祖高皇帝熟諳人心,非人可比,他起于微末草莽,又處亂世,所見的天下,滿目瘡痍,人之丑惡,太祖盡觀之,自是對一切都明察秋毫,洞若觀火。朕……為政數十年,蒙太祖高皇帝得國,方可克繼大統,飲水思源,卻思量著,這登極數十年,竟不曾親謁孝陵,實是不肖。今日……該去走一走,去看一看,在那享殿,當著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反省自己的過失。去……孝陵吧。”
方繼藩點點頭:“陛下,兒臣這就去安排,那孝陵,是絕對安全的所在,畢竟那里有孝陵衛,孝陵衛上下,無一不是盡忠職守的,陛下在那里,是最好不過。
何況那里距離南京,不過咫尺之遙。可同時又杜絕了南京城中的紛擾……陛下這樣的安排,可謂是一箭三雕,兒臣欽佩。”
“好了,不要奉承了。”弘治皇帝面上沒有表情,冰冷冷的道:“朕不需這些奉承。”
很顯然,弘治皇帝的心情是真不好,自是比平日少了幾分耐性。
方繼藩幾乎要哀嚎道:“陛下啊,兒臣這盡為肺腑之言,是掏心窩子的話,便是剖開了兒臣的心,兒臣也絕不更改,矢志不渝,萬死無悔。”
夜里……
天氣有些涼。
這花船里,竟無絲竹之樂,那五彩的花船,安靜的游弋在秦淮河上,徐徐而行,背對著身后的萬家燈火,朝著繁星的方向,徐徐游弋而去。蕩開的水紋,將河水中倒影的明月切的細碎。
………………
齊府,后院。
在這廳中,齊志遠居然只是敬陪末座。
高高的坐在首位的,乃是一個似是剛剛下值的老者,身上還穿著官衣,烏紗帽擱在了茶幾上。
除此之外,還有幾人,紛紛如眾星捧月一般,陪在下首。
老者吃著茶,慢悠悠的樣子,隔壁則是幾個樂者吹拉彈唱,那幽幽的小調,飄蕩而來,老者雙目微闔,一邊品茶,一邊聽著小調,偶爾放下茶盞,手指輕輕打著節拍,腦袋微微晃一晃,隨即露出微笑。
齊志遠顯然就沒有這般的心性了,他不斷的朝外張望著,一副不安的樣子。
此時,外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
終于……有音訊來了。
于是齊志遠忙是大聲咳嗽。
而隔壁的樂者,似乎聽到了訊號,于是乎,這曲兒,戛然而止。
于是……老者的眉頭隨之深鎖。
似乎是因為自己聽到了最動人處,卻被齊志遠攪了興致。
可是……他似乎是一個極有涵養之人,哪怕是被人攪了雅興,卻也絕無責怪之意,眉頭緩緩松開,面色逐漸又顯得溫和,舉起茶盞,卻不喝,只低頭吹皺了茶水,將茶沫兒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