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要確定恩師是否真的死了,唯一的方法,就是封鎖向京師的道路,一旦有恩師的行蹤,就勢必竭盡全力,動用一切的資源將恩師置之死地。”
方繼藩下意識點頭。
不錯,如今的他是什麼人,有膽子敢刺殺他的人,肯定是已經將一切都置之度外,這個人很清楚,若是他還活著,對這個人來說,將是意味著什麼。所以,這人定會防范于未然,派了人潛伏在南通州與京師之間的水陸要道上,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此時,王守仁又道:“而我們若是向南,往寧波去,在寧波有寧波水師,這水師上下都是恩師的子DI兵,他們是絕對效忠恩師的,因而,到了這寧波水寨,咱們就算是基本安全了,到了那時,再安排海船,在水兵的保護之下走海路,抵達天津衛,之后入京,方可保證絕對的安全,恩師,此地不宜久留了,我們需立即出發,決不可再耽擱了。”
方繼藩不得不贊嘆王守仁的了得,就這麼短時間里,王守仁就將他安排的妥妥當當,真是一個人才啊。
“走,王廣,老趙,你們也不可留在此,否則就泄露了我的行蹤,要嘛現在我讓伯安宰了你們,要嘛你們都乖乖的隨我去寧波水寨,你們自己選吧。”
傻瓜都清楚,自己該選什麼好吧。
趙多錢看著自己那依舊升起了熊熊大火的宅子,又要錘自己的心口,張口要哀嚎:“我的宅……”
方繼藩很直接的上前,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號……號……號什麼喪?狗一樣的東西,你再嚎叫,滿天下人都曉得我還沒死。”
“噢。”趙多錢醒了,揉了揉自己的臉,把悲痛抹去,安靜下來:“得罪,得罪。”
…………
一封自南通州的快報,急速的艘送至了北通州。
北通州急遞鋪,則瘋了似的加急將奏報送至京師。
剛剛回京的弘治皇帝,還未落腳,便得到了一封來自于南通州的奏報。
他一臉疲憊的取了奏報,打開,隨即……他臉色唰的一下……蒼白如紙……
弘治皇帝幾乎站不穩,覺得頭暈目眩,而后……眼前一黑。
“陛下……陛下……”
見陛下突然倒下,一旁的蕭敬嚇得臉色慘然,瘋了似的撲上來,一把將弘治皇帝抱住,驚慌失措的大叫:“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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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雞犬不留
還好蕭敬眼疾手快,好不容易將弘治皇帝攙扶住。
接著將弘治皇帝扶著坐在了御椅上,又忙取了茶盞,喂著弘治皇帝呷了一口。
弘治皇帝臉色依舊是慘然,竟是一副沮喪無比的樣子。
蕭敬趁了空,瞥了一眼那始作俑的奏疏,只一看這上頭的只言片語,便見上頭寫著:“大火”、“齊國公”、“尸骨無存”等字樣。
蕭敬的臉色……也瞬間慘然了。
齊國公竟是……死了?
雖然這個家伙很討厭。
可蕭敬乍聽到這個消息,卻還是驚了,甚至嚇得瑟瑟發抖,不說自己和方繼藩畢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況他很清楚,齊國公一旦被人刺殺,將是意味著什麼。
蕭敬毫不猶豫,立即拜在了弘治皇帝的腳下,磕頭如搗蒜,一下子就頭破血流:“奴婢……奴婢萬死……奴婢無用啊,陛下……奴婢掌了廠衛,不能為陛下建立寸功,反而……反而……”
蕭敬的腦袋,咚咚咚的撞在銅磚上,在這個時候,顯得特別的刺耳。
弘治皇帝卻是愣愣的看著這銅磚上殷紅的血,心里卻冒出了一個念頭,連這銅磚都是方繼藩孝敬給自己的。
何止是銅磚,他的這個女婿,還給他建起了這座雄偉的宮殿,使他的內帑充足,立志于革新社稷……甚至弘治皇帝想起,前一些日子,方繼藩還委屈的對他說,他不過是希望天下大治,誰料居然惹來了別人的憎恨。
憎恨……
宛如一道電流,頓時讓弘治皇帝條件反射一般,打了個激靈。
此時……面帶憎恨的,是弘治皇帝了。
他是一個老好人。
人們總說,他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好皇帝。
這是歷史上不可多得的。
可現在……他現在露出的,是猙獰,是無以倫比的憎恨。
“這些賊子,竟已猖獗到了這個地步了嗎?”弘治皇帝握緊了拳頭,瞪大著眼睛,咬牙切齒的道。
蕭敬打了個寒顫,他自是清楚陛下口里所稱的那些賊子都是什麼人,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似乎……接下來……
蕭敬渾身怕得有種冰冷冷的感覺,他陪伴在弘治皇帝的身邊已久,可哪怕是陛下再憤怒,也不曾見過陛下如此樣子。
他見陛下額上青筋爆出,齜牙咧嘴之狀,竟再無天子的雍容和儀容。
蕭敬帶著驚懼,立即道:“請……懇請陛下……下旨,奴婢……甘愿赴湯蹈火!”
真論起來,他是有過錯的,廠衛居然對這一場謀刺沒有提前偵知,這已是萬死之罪。
蕭敬很明白陛下的心思,到了這個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順著陛下的心意,接下來……該是他這個不中用的奴婢將功補過了。
弘治皇帝臉色冷然,眼眸里聚滿了悲痛,卻又驟然哈哈大笑:“好的很,好的很,他們騙了朕數十年,騙了朕數十年啊,數十年前,他們和朕說禮義廉恥,朕深信不疑,而如今,這禮義廉恥還掛在他們的嘴上,可朕已看不見了,看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