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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乘龍快婿
弘治皇帝已下了決心,卻將身后的吳家旺嚇了個半死。
姓方的這狗東西要干啥?
這是刨人祖墳哪。
吳家旺親眼見識了這聲勢,才知道這戲班子的威力,可是偏偏,他又不能在這方面反駁方繼藩,當著方繼藩的面,又覺得沒底氣,便只是道:“齊國公一席高論,令人佩服,不過……齊國公語氣之中,似乎對于士人頗有成見。”
這意思仿佛是說,你方繼藩對士人帶著惡意。
既然帶著惡意,那麼難免就有失公允了。
吳家旺說罷,弘治皇帝還真的恍然了一下,他看了吳家旺一眼,心里也不由想,不錯,方繼藩似乎對士人,一向厭惡……
方繼藩樂了。
也就是在皇帝老子跟前,不然不抽你才怪了。
方繼藩搖頭道:“我對士人,絲毫沒有惡意,我許多朋友都是士人,比如那個誰誰誰,許多的士人,品行都是不錯的,相比于錙銖必較的商人,我更喜歡讀書人一些。”
吳家旺一愣,這……話真的只有鬼才信了,一面說大家是朋友,一面挖人祖墳……
方繼藩隨即又道:“不過,我為皇上效命,蒙受圣恩,自當竭力報效。這士人自是好得很的,可是……我只是深信一件事,那便是若這世上有一群人,他們既占有了土地,還壟斷了知識,并且天下的官位,大多出自這群人,那麼……這一群人,哪怕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好人,可對于天下,也是有危害的。”
吳家旺不禁失聲道:“荒……荒……”荒謬二字,終究沒有出口。
可在此時,戲臺上,戲又開場了,氣氛又開始安靜下來。
此次,所演的乃是岳飛精忠報國的故事,無數百姓伸長了脖子,個個看著極認真。
弘治皇帝心里也靜了下來,完全沉浸其中,今兒看戲的心很濃呀。
等到這戲班子演完,已至戊時。
人們才依依不舍的散退,卻依舊還津津有味的回憶著今日的幾出戲。
弘治皇帝見散場的人多,不急著走,卻是朝身后的禁衛道:“讓幾個人護著這趙家母子歸家,此人的母親老邁,黑燈瞎火,莫要摔著了。”
說著,領著眾臣,徐步出了這甕城。
那吳家旺心里有事,一直郁郁不樂的。
劉健和李東陽二人,內心怕也是復雜。
今日這一出戲,實是太出彩了。
若方繼藩只是向皇帝提出組織戲班子給百姓們聽戲,他們大抵也只是一笑置之。
唱個戲而已。
可現在……他們卻明白,這不啻是西山的新型火藥,這真是要將許多人炸上天哪。
弘治皇帝邊走邊看著這夜色中的小縣城,亦是若有所思。
倒是這本縣的縣令匆匆領著人趕來了,甚至有人認出了齊國公。
而齊國公陪著的一個人,便是用腳后跟都知道此人是誰。
這縣令朱文靜,朱文靜惶恐的帶著佐官,尋覓到了弘治皇帝,連忙拜下道:“臣朱文靜,見過陛下,臣不能侍駕,還望陛下恕罪。”
弘治皇帝四顧左右,顯然淡定的模樣:“朕乃私訪,卿不知,自不是罪。”
朱文靜也知道在外多有不便,于是忙張羅著弘治皇帝到了縣衙行館。
弘治皇帝的心思,卻還在那戲里頭,滿腹心事。
此時對他而言,還算早,也不急著睡,便在行在的廳中坐下,讓方繼藩陪著,便又命人傳了朱文靜來。
朱文靜再次拜倒,行禮。
弘治皇帝看著朱文靜道:“卿家在此縣幾年了?”
“已在任兩年了。”朱文靜一臉恭謹,老實的答道。
弘治皇帝又問:“今日這戲班子在甕城里開唱,卿以為如何?”
朱文靜沉默了一下,才道:“百姓們平日沒有什麼娛樂,現如今有戲看,自不是壞事。臣覺得好。”
弘治皇帝微笑道:“是啊,好的很,朱文靜,你乃父母官,可知縣中有多少百姓。”
朱文靜正色道:“縣中有戶七千二百三十二戶,有丁兩萬三千口。”
弘治皇帝眼中閃過滿意之色,道:“看來,你對縣中之事,倒也爛熟于心。”
“臣為一地父母,豈敢忘記了自己的職責。”
弘治皇帝命了蕭敬來,低聲問蕭敬道:“這朱文靜在此縣,官聲如何?”
這畢竟是北直隸的范疇,蕭敬倒是略知一些的,他道:“沒聽說過犯過什麼大的差錯,想來不差。”
弘治皇帝便格外青睞的看著朱文靜一眼。
見他奏對時從容,不卑不亢,于是又問起縣里錢糧之事,去歲的糧產,縣里這兩年的問題,朱文靜都是對答如流,如數家珍。
弘治皇帝不禁贊嘆:“卿久在地方,精明強干,看來是個好官。”
朱文靜道:“陛下,臣不敢居功,不過是受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已,不敢居功。只是,此地乃是偏僻小縣,非是京師,也不是保定和天津衛,陛下,此地百姓困苦,臣……哎……臣斗膽想問,這鐵路不知何時修來小縣。陛下,臣只是問問。”
弘治皇帝見他說的真切,又見此人官袍雖還算干凈,卻顯然有些舊了,便連官靴,都已有被磨破的痕跡,便對此人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鐵路的事,朕可做不得主,朕若是做主,你看……”他笑了笑,手指向方繼藩道:“他們會教朕出錢來修的,朕出不起這個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