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點點頭:“若是當真能成,就妥當了,往后太子殿下和臣出門在外,腰桿子也直一些。”
朱厚照就叉著手,信心滿滿的道:“你放心便是,此次不成,咱們再想辦法,這等事,缺的就是時間和銀子,只要管夠,這世上是沒有什麼不可以辦成的。不過……那個張信,總是喜歡來此之指手畫腳,很是討厭啊……”
方繼藩便道:“殿下,張信是農學方面的專家,此次是聯合研究,他的建議,也是極要緊的。”
朱厚照很不爽的撇了撇嘴,最后勉強道:“好吧,他若只是提議倒也罷了,卻是犟的像一頭牛一般,也罷,也罷,還有,那京察的事,暫時別再來煩本宮了,本宮是干大事的人。”
方繼藩心里想,京察也是大事啊。
當然,他懶得說。
一次京察之后,隨著許多大臣的獲罪,倒是讓京中一下子多了幾分悲涼的氣氛。
這也令以往明目張膽的冰敬碳敬,變得鬼祟起來,不少府邸的主人開始約束自己的子弟,萬萬不可在外生事,切切不可讓人拿捏住了把柄。
京察們依舊還在四處打探。
可相比于此前,想要搜證,卻難了不知多少倍。
正如方繼藩所言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般,這證據已開始越來越難尋了。以往明目張膽的事,統統都轉入了地下,從前那些在街面上,惹來民怨的事,也一下子減少了許多。
當然,這并不代表潛藏在這臺面下的污垢完全消失了。
只不過是變得更為隱蔽。
以往的小吏,敢于直接進入鋪面,伸手便索錢。
現在……卻規矩了不少。
哪怕是有人將禮送上門,也難免要狐疑一下,生怕背后有什麼陷阱。
而這時候……才是真正考驗京察的時候。
只是……此次京察卻也讓方繼藩惹了眾怨。
以往你把人炸上天,畢竟沒有炸我,因而,只是罵幾句便是。
以往你胡鬧,騙我們的銀子買宅子,可宅子畢竟可以用來住,而且還漲了,這是買賣,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可現在……你這是要挖大家的根哪。
因而,彈劾京察的人不在少數,可謂是怨聲載道。
這明顯給予了弘治皇帝不少的壓力。
可弘治皇帝依舊不為所動,只是為之氣悶了一些罷了。
弘治皇帝命錦衣衛去打探輿論,可蕭敬連著幾日,都不敢將廠衛的奏報送上來。
弘治皇帝看了蕭敬一眼,不禁道:“蕭伴伴,錦衣衛的奏報之中,為何如此潦草和敷衍?”
蕭敬只默默的低著頭,不敢做聲。
弘治皇帝微微皺眉,淡淡道:“你瞞了朕什麼嗎?”
蕭敬就連忙拜倒道:“奴婢萬死。”
“你一個奴婢,竟也敢隱瞞朕?”弘治皇帝瞪著蕭敬,臉色鐵青,狠狠的斥責。
蕭敬一臉驚懼,卻又帶著猶豫:“奴婢……奴婢……”
弘治皇帝冷著臉,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取來!”
蕭敬沉吟了片刻,最終只好道:“遵旨。”
說著,他只好親自去了東廠,取出了一沓奏報。
弘治皇帝接過,這里頭,多是刺探士林的奏報。
隨手打開,這一看之下,雖是心里已有準備,卻還不禁為之氣結。
里頭將京察,幾乎已經比作了《史記周本紀》中周厲王時期的道路以目了,各種嬉笑怒罵,表面上只是罵京察,可實際上,卻是對這些京察使們各種的丑化,認為這是排除異己,是朝中出了大奸。
若只是稍稍往深里一想,這背后,又何嘗不是將當今皇帝,比作了周厲王和隋煬帝?
弘治皇帝臉色很陰沉,卻是不露聲色。
他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只將一件件的奏報,耐心的看完。
讀書人們總希望以座談和詩會的形勢聚在一起,在一起,那就難免會有議論。
而這些議論,甚至有一些是不堪入目的。
統統看完之后,弘治皇帝面無表情的將這些奏報擱置到了一邊,淡淡的道:“現在的讀書人,已敢這樣的言事了嗎?”
“陛下……”蕭敬看著面無表情的弘治皇帝,心里拿不住主意,戰戰兢兢的道:“他們歷來膽大包天,什麼都敢說的……”
弘治皇帝卻是吁了口氣:“哎……當初朕不甚圣明,百姓疾苦的時候,他們稱朕為仁君和圣君,可當朕勵精圖治,百姓們日子越來越好的時候,他們卻將朕當做了周厲王和隋煬帝,由著他們去吧。”
弘治皇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然,自己又能將這些人怎麼辦呢?
嘴長在他們的身上,且這些人厲害之處就在于,他們總是借古諷今,陰陽怪氣,你想要抓住他們的話柄,也難。
索性……只好由著去了。
看著弘治皇帝沒有太過生氣,蕭敬終于松了口氣。
…………
第二次京察的時候,陳田錦顯得很積極,他是被人用擔架抬來的,雖說他的腿是真的瘸了。
朝廷已捉拿了幾個首犯,下了流放的刑罰,至于其他參與此事的人,統統打了板子。
至于陳田錦的醫藥所需,也統統是這些人賠償所得。
可陳田錦依舊還不解恨,這腿廢了,是一輩子的事,花了點醫藥費就解恨得了?
其他京察使有了陳田錦的教訓,個個都加強了自己的護衛,再看陳田錦時,個個心里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