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起來的駕貼,卻已令他們色變。
不久之后,校尉們就在庫房里立即搜出了許多東西。
從書房里,則查出了不少相關的禮單和書信。
這些物證,統統裝箱帶走,連人一并帶了。
“我無罪,我無罪,我是冤枉的,爾等到底奉誰之命。”
“京察使。”
京察使……
京察來了,來得如此毫無征兆。
南鎮撫司的詔獄,已是人滿為患。
京察們不急著先過審,而是清理搜檢出來的物證,確保是否還有新的證據進行補充。
他們雇請的文吏們,現在已是忙得腳不沾地。
說起來,忙歸忙,可他們現在的差事,實在太輕松了。
幾乎是一抓一個準,畢竟人家此前也是有恃無恐,無所顧忌,這證據就差要寫在頭上招搖了。
因而,進展得極為快速。
這一夜里,注定許多人都沒有睡好。
劉瑾也趕到了南鎮撫司,代表了太子殿下,在京察和錦衣衛之間斡旋和協調。
畢竟是第一次聯手辦案,摩擦總會有的,可有了東宮的人坐鎮在此,哪怕是桀驁不馴的錦衣衛,此刻卻也順從的如小貓一般。
牟斌像個局外人一般,安靜的坐在南鎮撫司的大堂。
經歷司的文吏,送來了查抄的清單,他默默低頭看了看,劉瑾在一旁,則是愉快的吃著糕點。
“牟指揮使,這些日子,有勞了,不過……嘿嘿,往后只怕有你們錦衣衛忙活的。”
牟斌只點頭:“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
這話里有話?
劉瑾詫異道:“什麼?”
牟斌面沉如水:“無論是做宦官,還是廠衛,和百官都不同,百官是臣,我等為功狗。陛下讓我們做什麼,我們便做什麼。
陛下對士大夫好,我們自然也就和善以對,能疏通的就疏通,能不得罪的,便不得罪。可若是陛下起了其他心思,我們就該變一變了。”
說到這里,他目中掠過了冷鋒:“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是沒有錯的,可總會有人歷經數朝而不倒,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劉瑾覺得這個話題很重要,猛的將口里的糕點吞下,坐直了,豎起耳朵聽。
牟斌道:“這是因為,每一個天子的脾氣都不同,你適應了這個,就未必能適應那一個,你在這兒如魚得水,到了那兒,可能就顯得令人生厭了。可這世上有一種人,卻總能對每一個天子的胃口。”
劉瑾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牟斌嘆了口氣:“可是而今,本指揮使只歷經一朝,卻好像歷經了兩朝一般,皇上站在了十字路口,選擇了另一條岔路,我們得加緊步伐,趕緊跟不上,跟不上,他的身后就沒有你的位置了。”
劉瑾恍然大悟,下意識的就道:“原來你從前對人和善,都是裝出來的。”
牟斌笑了笑,他似乎看出了劉瑾的潛力,有意想要使自己和劉瑾的關系親昵一些,只是他的笑容,卻并沒有什麼親和力:“劉公公又錯了,這不是裝出來的,若是裝出來,以陛下的圣明,不能明察秋毫嗎?你得自己都相信這些,這才是為臣之道。”
劉瑾就笑嘻嘻的道:“咱不在乎這些,咱有干爺,有太子……”
這一句話,差點沒把牟斌噎個半死,技術流,終究還是比不過宦三代啊。
此時,有個司吏匆匆進來道:“指揮,被抓來的大理寺推官吳英,自稱與指揮有舊,請指揮無論如何也要去見一面,他說看在往日的情面上……”
牟斌面上依舊沒有表情,只是淡淡道:“我乃官,他是賊,什麼往日情分,本指揮不認得他,此人竟想攀附在本指揮身上,是何居心?現在詔獄里,人滿為患,吵鬧的很,這些人尚還執迷不悟,叫劉千戶帶人去,狠狠打這推官一頓,一來,是讓他記點教訓,二來,以儆效尤。”
“是。”
…………
這一夜,熱鬧非常,被抓的人自是苦不堪言。
可是沒有被抓的,聽到外頭的動靜,也是一宿沒有睡著。
到了清早,各個府邸的人便開始四處去打探,這一打探之下,方知竟抓了一百多人,這是除太祖高皇帝時,都不曾有過的事啊。
一時之間,人人自危,人們已經沒有心思去辦公了,各種小道消息,飛速的流傳,這許多平日在一起辦公的人,突然之間,一下子下了獄,這是何其可怕的事。
人們戰戰兢兢的等待著接下來的結果。
士林已經嘩然了。
哀鴻遍野。
在所有的罪行,統統都最后核實之后,一個個案情開始定巚。
過了數日,方繼藩就拿著奏報入宮覲見。
弘治皇帝雖整天都呆在宮里,可也感受到了京察使給這京里帶來的肅殺之氣。
這些日子,明里暗里來說情的人不少。
弘治皇帝都不露聲色,直到見著了方繼藩:“如何?”
“都查實了。”方繼藩道:“所有定罪的,都有鐵證,大理寺和刑部,也已派員,沒挑出什麼毛病,陛下,這是大致的處置名錄,懇請陛下定奪。”
說罷,便將奏疏遞上去。
弘治皇帝打開一看,眉頭隨即皺起,里頭密密麻麻。
其中定了死罪的,竟有十三人之多,這是罪大惡極的,除此之外,流放黃金洲者,也有三十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