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您……”
方繼藩就吐出了一個字:“滾。”
鄧健萬萬料不到,少爺升華了。
對少爺更加崇拜了,怎麼辦?
鄧健連忙乖乖奉命而行,方繼藩則請王不仕落座。
王不仕卻顯得驚恐起來。
他最怕的就是這個。
對于一個有錢人而言,從不害怕別人要錢,怕的恰恰就是別人不要錢。
王不仕不安的道:“齊國公……若是不收,下官只恐寢食難安。”
這是王不仕的真心話。
方繼藩見他憂心忡忡的樣子,笑道:“你這般一說,倒顯得我方繼藩好像收了你的東西,就成了做好人好事一般。”
王不仕很是誠懇的道:“是啊,若是齊國公能夠收下,對下官而言,正是行了善事。”
方繼藩驚詫道:“是這樣的嗎?這樣的話,不收反而不好意思了。”
王不仕覺得有了機會,頓時精神抖擻起來,連忙道:“我這就將鄧健叫回來。”
方繼藩擺手:“算了,人家都已將禮帶回去了,再叫回來也不好,這些東西,就暫時放在你家,也無妨。”
不是決然拒絕就行……
王不仕面露喜色:“是,是。”
方繼藩又道:“可話又說回來,這禮送了我,我收了,便算是我的財物了,既然放在王家,是不是該收點利息啊,你別誤會,你也知道,我畢竟是開錢莊的。”
王不仕:“……”
呃……這套路是不是太深了。
王不仕咬牙道:“當然要算利息。按房貸的利率來算,此禮折銀七十萬……”
“你不必算了,我信得過你,你立個字據就好。”
王不仕也不多廢話,直接打了一張欠條,簽字畫押。
方繼藩拿著字據,卻不禁有些感慨。
自己也算是做了好人好事了,不讓王不仕欠自己一點錢,他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現在好了,他心里終于可以踏實了吧。
王不仕看著方繼藩:“此次退贓,已退了近半了,還有一些大額的贓款,也在這幾日便可退完,不知齊國公對此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方繼藩嘆了口氣道:“這該死的陳政,居然還想要逃亡海外,他在天竺竟還有親戚,他這是誅族的大罪,我們應該下一道文,責令莫臥兒國遣使來道歉,賠罪……這筆賬,該算在他們的頭上。”
王不仕一愣,微微皺眉起來:“莫臥兒國,我這幾日特意去了解過……這……他們距離大明十萬八千里,只恐他們不會理會。”
方繼藩微笑道:“我這不過是盡人事罷了,莫臥兒國,說他們是北元殘余,也不為過,是該給他們一點警告。”
王不仕點頭:“是,下官這就去辦。還有一事,就是退贓的時候,張家老是來鬧……”
張家,自是壽寧侯和建昌伯。
他們投入了接近兩百萬兩銀子。
而今,只給他們退一百二十萬兩,張家兄弟咽不下這口氣啊,一百二十萬兩,可是夠他們吃幾十萬年的粥了。
方繼藩自是一點不意外的,擺擺手道:“不要理會他們,他們鬧不出什麼來的,實在不成,找十個八個御史彈劾他們貪婪無度。”
王不仕倒是有點意外了,想不到方繼藩也有找御史來彈劾別人貪婪無度的時候。
從前,這位齊國公,可是御史們的眾矢之的啊。
他很干脆的點頭:“不到萬不得已,下官定不會這樣做,不過他們若是還鬧,自然也就不會客氣了。”
二人商量妥了,王不仕便松了口氣。
其實……他越是跟著方繼藩,越覺得方繼藩深不可測。
須知道,任何的差事想要辦好,是極難的,因為有差事,就會有利益,牽涉到了利益,任何一個衙門都難免會有數不清的扯皮,會有各種的欺上瞞下和推諉。
可方繼藩退贓,直接調用算學院和西山錢莊的資源,不需經過任何一個衙署,反而是順暢無比。
那些算學的生員,還有錢莊的人員,統統規矩得很。
這是王不仕最為佩服方繼藩的地方。
…………
“陛下……陛下……”
蕭敬疾步入殿。
這新的大明宮,占地極大,有無數的宮闕,可在這諾大的宮城里,弘治皇帝坐擁廣廈千萬間,卻幾乎在任何時候都在奉天殿里。
弘治皇帝此時正埋頭批閱著奏疏,聽到聲音,這才抬頭看了蕭敬一眼:“何事?”
“方才……咱們內帑的銀子……退回來了。”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多少?”
“一百一十三萬兩。”
“不是一百二十萬兩?”弘治皇帝微微皺眉。
少了八十萬兩,他心已疼了很多天了。
可是現在怎麼還少了七萬兩?
“結算的人,在將小額的贓物退還之后,再將結余的銀子統統進行了折算,結果發現,剩余的銀子……”
弘治皇帝就明白了。
先緊著小額的,接著就是……有多少算多少……
弘治皇帝覺得自己心疼得厲害。
這一來一去,虧死了。
雖然,這事兒只能怪自己,可是……
好吧,作為皇帝,他也是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弘治皇帝搖搖頭,嘆息道:“嗯,朕知道了。”
“陛下,這些銀子,是入庫,還是送西山錢莊,又或者……”
“暫時先入庫吧,內帑現在銀子是多,可現銀卻是太少了。那陳政,會審了嗎?”
蕭敬便道:“審過了,拉下了三十一個命官。”
弘治皇帝面無表情的道:“果然是如此,朕就知道,憑借他一個商賈,區區一己之力,怎麼能弄出如此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