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心里忍不住感慨,此人覺悟很高啊,幾乎快要超過我方繼藩了。
方繼藩倒有了幾分說話的興致,便道:“這是你的看法。你認為錢能解決的問題,便是小事。可這世上還有許多人,是愛財如命,他們將財富看做比性命還重要,這是因為……人活著,太苦了,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對于他們而言,可謂是生不如死。”
王不仕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方繼藩,隨即道:“下官受教了。不過下官以為,齊國公似乎意有所指。”
方繼藩嘆口氣道:“想到許多百姓蒙受逆賊之害,我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啊。陛下命我們抓住這欽犯,可是抓住之后,并且繳回了贓物之后呢?王學士有沒有想過,接下來該如何退還贓物,要知道,追回來的贓物,肯定是無法將所有的銀子都奉還給受害之人的,這逆賊猖獗了一年之久,不知已花銷了多少。”
王不仕明白了,很言簡意賅的道:“自然,一切以齊國公馬首是瞻。”
“好。”方繼藩激動的拍案:“我便知道你是個有良心的人。”
…………
保定府西山錢莊。
一個男子拿著一筆大明寶鈔前來取兌。
此人一副商賈的打扮,將寶鈔送至柜臺。
柜臺后的伙計接過寶鈔之后,只看了一眼,一面做著登記,一面朝一旁的錢莊護衛使了個眼色。
大明寶鈔是以金銀的信用作為發行的根本。
確切的說,屬于銀本位的貨幣。
正因如此,西山錢莊保證任何人拿著寶鈔,都可以來錢莊兌換足額的銀子。
不過,真正來兌換銀子的人并不多。
畢竟,大明寶鈔的信用極好,而且攜帶和交易也很方便。
可也有少部分人總是不放心,取兌的情況,也是有的。
片刻之后,這位客商便被請去了錢莊的后頭。
人還未坐下,便已有七八個武士將他圍住,為首之人道:“客官要取一萬兩銀子?”
商賈的面上倒沒有過于驚慌,問道:“是,是,有什麼問題嗎?”
“有的,這寶鈔,從何而來?”
“這……自是經商而來,怎麼……”
“呵……是有人讓你來取兌的吧?”
客商終于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慌亂了,臉色頓時變了,他下意識的想要逃。
只是可惜,根本就逃不掉了。
早有人將他制住。
為首的武士大喝道:“仔細審訊,追查這寶鈔的源頭,呵……你可知道,你背后的主人乃是朝廷緝拿的要犯,與如意錢莊大有關聯,齊國公早有布置,秘密讓人投入了如意錢莊五百萬兩,統統都是西山錢莊所出的新鈔,這些新鈔也統統做了記號,他早就料定那欽犯要逃竄,不但要隱姓埋名,而且還想要遠遁海外,可要外逃,就必須將這些寶鈔取兌,卻殊不知,這些寶鈔統統都做了暗記,呵……你看……”
客商已被按倒在地。
武士上前,腳下的靴子根,狠狠的踩在他的手背上。
客商發出了嚎叫。
武士的表情盡顯得意,他咧嘴笑了:“你看,齊國公親自辦的案子,難道你不該說點什麼?實話和你說,似你這樣受人所托前來取兌的人,一定不少,為了不引起懷疑,定是散布于各處的錢莊,現在……只怕統統都要落網了,齊國公的面子,你總是要給一點的吧,你不說,有的是人會說,到時,可就不要后悔了,齊國公脾氣不太好,你是知道的。”
客商臉色慘然,咬著牙:“我什麼都不知道,這些寶鈔,是撿來的……”
武士的耐心,到了極限:“先打幾個時辰!”
…………
天津衛劉記當鋪。
一個商賈模樣的人出現,接著拿出了三萬兩銀子的寶鈔。
這當鋪負責的買賣,很是廣泛,除了典當之外,他們還負責兌換寶鈔。
有些寶鈔,是見不得光的,且去錢莊取兌,極為繁瑣,因此,有人若急用真金白銀,便帶著寶鈔直接到典當行來。
典當行往往會備有足夠的金銀,當然,前提的條件是,典當行從中抽一成的利益,三萬兩銀子,只兌兩萬七千兩白銀。
典當行的伙計見如此大的買賣,自是不敢做主,立即前去后院知會東家。
不多久,東家出來,他不露聲色的和商人見了禮,洽談幾句,接著道:“如此大筆的銀子,卻需花一兩個時辰清點和籌措,請稍等片刻。”
客商的面上很冷靜,點點頭。
可過不了多時,一群武士就沖了進來。
而后,客商見這典當鋪的東家朝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武士們毫不客氣的將客商打翻在地。
典當鋪的東家則道:“兄臺,得罪了,你這寶鈔有點問題,鄙人雖是買賣人,可有的買賣,卻是不敢做的。”
客商便咆哮起來,卻很快就被武士們帶走了。
…………
一個個人開始落網。
似乎,有些不對勁了。
在一處宅院里,陳政背著手來回踱步。
他的面目已經大變。
甚至……連證明他身份的黃冊,也令他變了另一個人。
他現在是屬于山東登州府的一個小商人。
這一年來,他都在暗中的進行取兌。
如今積攢的白銀已經有不少了。
可這一次……五百萬兩銀子的寶鈔是個大數目,想要慢慢的取兌出來,必然需要一定的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