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著這個江湖地位和資歷,公報私仇的焦芳繼續平步青云。
可弘治皇帝對他的印象很好。
焦芳在新政方面,大抵是從來沒有說過什麼壞話的,事實上,只要給他官做,他誰的壞話都不說,何況,他在新城,早就置辦了數十畝的華宅。
弘治皇帝聽到焦芳二字,不禁詫異,竟是連連感慨起來。
“此人,朕許久不曾關注,不曾料想,他已是吏部左侍郎了。”
“陛下您忘了。”蕭敬微笑:“那是弘治十七年,廷議推舉的。”
弘治皇帝頷首,隨即便看著蕭敬失笑著搖頭:“朕年紀大了,越來越健忘了,此卿為人耿直,公忠體國,定能為朕分憂。”
蕭敬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不置可否,到了禮部左侍郎這樣級別的人,已經不是蕭敬能夠隨意在皇帝面前評論了。
而且焦芳這個人,睚眥必報,前幾年,焦芳在禮部做侍郎,因為急于想要表現,被禮部尚書張升阻攔了他時刻想要跳過馬文升,直接覲見皇帝的機會,因此,焦芳認為馬文升這是有意在打擊報復他,每日都在背后,說張升的壞話。又因為張升乃是南方人,焦芳便私自寫了一篇《南人不可為相圖》。在朝中,每退一南方人,焦芳便喜不自禁,有時寫文章,亦必詆南而譽北,各種激化南北矛盾,成了吏部左侍郎之后,就更不得了了。
這家伙是個人才啊。
蕭敬心里想著,他可不想招惹這個家伙,誰曉得,人家會不會埋伏在長安道,將自己刺殺呢?
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弘治皇帝對這焦芳來了興趣,一時竟是興趣頗高,笑著吩咐蕭敬。
“叫他登車,朕與他談談吏部選吏之事。”
蕭敬頷首。
片刻之后,焦芳便來了。
他登上了車,顯得格外的激動。
不過……此人倒是相貌堂堂,一臉威嚴之相,哪怕是面露出喜色,卻也帶著肅然。
弘治皇帝心里暗暗贊許。
待焦芳在車中見了禮,弘治皇帝身子微傾,頷首:“卿家坐下。”
焦芳欠身坐下。
弘治皇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便徐徐開口問道:“選吏的事,卿家乃吏部左侍郎,如何看待?”
焦芳微笑:“陛下,地方的民怨很大。”
“當然很大。”弘治皇帝道:“歐陽卿家早就對此,有所心理準備。”
焦芳道:“可是地方的怨恨,是不會針對歐陽部堂的,他們只會認為,這是陛下有意而為之,若是怨憤直指宮中,臣恐陛下殃及魚池。”
弘治皇帝聽罷,不禁深深的看了焦芳一眼。
這焦芳,話里有話。
歷來,只有臣子給皇帝來做替罪羊,可這言外之意,卻像是說,陛下給歐陽志做了替罪羊。
弘治皇帝沉默片刻,便不解的看著他,認真的問道:“因此,卿反對?”
焦芳朝弘治皇帝搖了搖頭。
“臣從未反對過新政,只是覺得,太急了,操之過急,出了事,就是大禍。”
弘治皇帝手輕輕的拍打著椅柄,慢悠悠的打著節拍,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淡淡的問道:“什麼大禍?”
焦芳面上顯得很淡定,卻是一字一句的頓道。
“離心離德,就是大禍。”
弘治皇帝挑眉:“可百姓們能過好日子。”
“百姓們對天家的好壞,來源于讀書人的議論,對皇上的印象,來自于地方父母官。”
弘治皇帝微笑:“卿家的話,不無道理。”
接著,弘治皇帝朝焦芳擺了擺手。
“朕乏了,卿且退下。”
焦芳本還想侃侃而談,可見弘治皇帝一副冷漠的態度,心里不禁失望,自是告退下車。
弘治皇帝手指輕輕打著節拍,蕭敬躬身的站在車中一角,弘治皇帝張眸看著焦芳,一臉不解的問道:“焦芳和歐陽卿家有矛盾嘛?”
蕭敬欲言又止。
“你要瞞著朕?”
蕭敬道:“奴婢想辦法,去查一查。”
弘治皇帝大手一揮,一臉肯定的說道:“不必查,朕知道你心里有話。”
蕭敬只好道:“陛下,奴婢萬死,奴婢乃是宮人,豈可隨意指斥外朝的事非。這……確實有一些矛盾,焦芳前幾年,乃是禮部侍郎,此后,任了吏部左侍郎,他已歷經了兩朝,本來,這吏部尚書,他是最有機會的,無奈和的事,歐陽卿家立有大功,因此……”
弘治皇帝恍然,原來如此,心里不禁生出惡感:“這樣說來,是焦芳的私心重了。”
蕭敬想了想,才徐徐說道:“除此之外,在吏部,因為要貫徹新政,歐陽部堂,事必躬親,所有的任用,以及選吏,都不肯假手于人,焦芳曾推薦了不少人,還包括了他的兒子,可最后,都被歐陽部堂否了,因此……焦芳四處在外說,歐陽部堂……歐陽部堂他……”
“他什麼?”弘治皇帝審視著蕭敬。
蕭敬也不敢隱瞞,如實說道。
“他是個木訥的傻瓜。”
弘治皇帝眉頭皺起,目光冷冽。
良久,弘治皇帝臉色又恢復了平淡。
此時,馬車已至西山。
弘治皇帝是突擊來的西山,因而,圣駕的的隊伍,直奔西山研究院。
這來的過于突然,以至于,根本來不及通報。
方繼藩在研究院的茶室里,坐在大沙發上,一個葛優躺,慢悠悠的喝著茶,聽到了外頭的動靜,一旁伺候著斟茶遞水的小廝便走到窗邊看,驚訝的道:“少爺,圣駕來了,圣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