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佐頭暈目眩之中,聽到這些話,已是嚇得渾身汗毛豎起,張著溢血的口,含糊不清道:“我無病,我無病。”
方繼藩哪里會理會他,依舊朝人吩咐道。
“不可諱疾忌醫,來人,將他抬去醫學院。”
外頭,有差役聽了吩咐,哪里敢怠慢,匆匆抬了人,便要走。
王佐發出了凄厲的大喊:“我無病,我無病……”
這聲音,由近而遠。
可那凄慘的聲音,卻如繞梁一般,至今沒有在堂中散去。
面如死灰的翰林們,仿佛在耳畔,還能聽到這凄厲的吼叫,都不禁打了個寒顫,果然……報復來了。
他們已經可以想象,被綁在手術臺上的王佐,被人用鋒利的刀子,剁成肉碎的模樣了。
想到這里,他們的身體竟是不由的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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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大喜臨門
弘治皇帝情緒很好。
對于這位李真人,印象也是極佳。
有本事……且還如此謙遜,果然是得道之人的樣子。
江南的那些所謂圣人流言,轉眼之間,便已不攻自破。
倒要看看,還有誰以后還敢造圣人的流言。
送走了圣駕。
在翰林院所有翰林復雜的目光之下,方繼藩領著李朝文出了翰林院。
剛剛出去,終于憋不住的李朝文,直接噗通一下拜倒在地,噙著淚水道:“師叔大神通啊。”
方繼藩眨了眨眼,一時分不清這個家伙的眼淚到底是真是假。
可方繼藩是個純潔的人,他不會將人往壞處想。
方繼藩嘆口氣道:“哎,這算得了什麼,起來吧。”
李朝文卻是不肯起,一臉誠懇的道:“師叔,陛下所賜的田產以及錢財……”
方繼藩撇嘴道:“你將師叔當作是什麼人了,這麼點蚊子肉,師叔也看得上嘛?狗東西,真是沒有眼色,你這是要置我于不義嘛?又亦或是將我當作是乞丐?我方繼藩,不吃嗟來之食,噢,聽說近來又有不少香客,進獻了土地和錢財?”
李朝文先是一驚,正要請罪,現在聽到了弦外之音,立即道:“是,是,是,可是不少呢,明日,小道便親自帶著賬簿,請師叔過目。”
方繼藩臉上神色淡淡之態,嘆了口氣:“你看看這些該死的香客,他們有銀子和田產,不去救濟百姓,卻是搞這些名堂,平日不積德,求神拜佛,也不過是臨時抱佛腳。這些銀子和田產,我方繼藩還就不信了,不能花在百姓們的身上,要教貧者富起來,要讓饑寒交迫之人有飯吃有衣穿,師叔信得過你,明日不必帶賬簿了,我也懶得查賬,直接尋王金元,將錢財和地契,統統交給他便是了,師叔要拿這些為這天下人,做一些好事,雖是杯水車薪,可有志者事竟成,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也要謹記著教誨,你雖是方外之人,可方外之人,卻也不能獨善其身,卻需心懷蒼生,以天下為己任。”
李朝文毫不猶豫的叩首道:“小道謹記師叔教誨。”
“滾蛋!”
方繼藩一向干脆,大手一揮,已是上了在外頭候著自己的車馬。
李朝文目送著車馬,唇邊浮著真切的笑意,心里是雀躍無比。
終于……自己有資格享受滾蛋的待遇了。
要知道,師叔身邊,能動輒被呵斥滾蛋的,全部加起來,不會超過一只手的手指,而終于,自己守得云開見月明……可謂是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苦心人,天不負啊。
李朝文心里滿滿的成就感,覺得渾身的細胞都雀躍起來,整個人容光煥發,精神抖擻,腿腳竟好似也有了勁頭,人生有了無限的希望,眼眸里閃閃生輝。
這種美妙的滋味,不亞于人生三大喜。
………………
“啥?憑啥父皇是圣人,本宮是亞圣?”
朱厚照瞪著方繼藩,一臉的不服氣。
是啊,就是不服。
憑啥?
“李朝文那個狗東西,瞎了眼是不是?”
朱厚照開始唧唧哼哼:“父皇會織毛衣,會掄錘子,知道螺絲怎麼緊固?用過扳手嗎?會制藥?哼,他就知道撿現成的。”
方繼藩有點給朱厚照氣呼呼的樣子給逗樂了,微笑道:“太子殿下和臣抱怨什麼?自己和陛下說去。”
朱厚照卻是不再吭聲了,沉默了一會兒,而后認真的道:“我不敢。”
方繼藩坐下,拿起桌上的茶盞,施施然的喝了一口,才道:“陛下圣明的很,不只是明察秋毫,還目光獨到,已是下旨,讓皇孫從今以后跟著我學習,我做他的授業恩師,哎,這是千斤重擔啊。”
朱厚照感覺心里酸溜溜的,想說點什麼。
方繼藩卻是突的看向朱厚照道:“可是陛下還是將太子殿下看輕了,太子殿下,才高八斗,滿腹經綸,可謂是經天緯地之才。何況殿下又是皇孫的父親,親的。這麼現成的師父不找,偏要來找我方繼藩,哎……我雖不知陛下的良苦用心,可細細想來……要不,太子殿下,你來教授皇孫吧。當然,我還是師父,你就做我外聘的西席。”
方繼藩前頭的話,引發了朱厚照的不服。
對啊,他的本事不但比父皇多,比方繼藩都高多了,憑啥不讓本宮自己來教兒子?這麼看不起本宮?
可后頭的話,卻又令朱厚照警惕起來。
老方不會連這個都偷懶吧,事兒本宮做,好處就你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