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一連串的說出了幾個布政使司。
聽到了這話,王佐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了。
這都是黃河流經的省份。
四個布政使司,若是當真發生了黃河水請的事,一定會快馬加鞭的奏報。
這可是布政使司,奏報的人,也都是巡撫,布政使這個級別的封疆大吏。
這些人,可能會有一個兩個,想要指鹿為馬,但豈會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哪怕是天子,只怕也不可能脅迫他們做這樣的事吧。
至少據他所知,河南布政使吳寒,就是一個很有風骨的人,當初他和吳寒同在翰林院,吳寒以忠直而成名,吳寒的性子,他是最清楚的。
這樣的人,絕不會弄虛作假。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繼續看著王佐,道:“除此之外,送來祥報的府縣,還有三十七份,這還只是開始,想來此后送來的祥報還有不少,王卿家,莫不是全天下的地方官以及封疆大吏都在阿諛奉承,也都在弄虛作假?這世上,只有王卿家鐵骨錚錚?”
弘治皇帝唇邊帶笑的說完這番話,可這話就明顯有那麼點扎心的意味了。
“陛下……我……”王佐突然像找不到了詞匯。
片刻間,弘治皇帝的臉上嚴厲起來,直直的看著王佐道:“現在,卿家鬧夠了沒有?”
王佐連忙叩首,頭埋在地上,語塞了。
他很清楚……當黃河水清成為事實的時候,他這幾日的辯論,即使多麼的精彩,也是在轉眼成了笑話。
他已是心亂如麻,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眾翰林震驚之余,不禁驚駭的看向李朝文。
這李真人,當真能參透天機?
大家這時倒是想起了當初他求雨,便立下大功,而現在,連黃河水清,他也竟能預知。
李朝文面帶淡淡笑容,含蓄的很。
只見弘治皇帝又厲聲道:“現在,王卿家該怎麼說?”
話音落下,不等王佐有所回應……
卻聽有人聲若洪鐘道:“兒臣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恭喜陛下承上天之命,列入圣賢,陛下在位數十年,日理萬機,仁義廣播,蒼生萬民,無不受陛下雨露恩惠,此萬古之所未有也,兒臣能有幸,陪侍圣天子左右,實是祖宗有德,是三生之幸啊。陛下圣名,遠播海內,四海歸心,洪福齊天,此天下億兆臣民之幸……兒臣忍不住要放聲三呼,吾皇萬歲,吾皇萬歲,吾皇萬歲!”
弘治皇帝顯得很激動。
他心里竟生出奇妙的感覺,難道這真是上天的旨意嗎?
若如此,那麼也不枉這些年來的盡心竭力了。
方繼藩拜倒之后。
其余人面面相覷。
這話很肉麻啊!
可若這當真是天命,似乎肉麻也沒什麼。
大家也不笨,于是眾人紛紛拜倒。
“吾皇萬歲。”
聽著震天的聲音,那王佐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在此時,覺得心都涼透了。
而后,卻不禁恐懼起來。
現在的情況,他的所作所為,性質已經變了。
此前,尚可以說是據理力爭,鐵骨錚錚,可現在……在人看來,他所做的一切,分明是胡攪蠻纏,是圖謀不軌。
他煞筆著臉色,叩首道:“陛下萬歲。”
弘治皇帝冷哼一聲,死死的看著王佐。
一副待會兒收拾你的模樣。
隨即,弘治皇帝露出了笑容,看向李朝文:“李卿家,是如何知道黃河水要清的?”
這真是個好問題。
眾人都支起了耳朵,想聽聽這李朝文的回答。
李朝文卻只微微一笑,依舊還是仙風道骨,給人一種神秘莫測之感:“陛下,此乃天機,天機不可泄漏。”
弘治皇帝恍然了一下,隨即樂了。
是啊,老天的事,怎麼打破砂鍋問到底呢?
只有李朝文心里,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比這里所有的人更激動。
自己的師叔,真是活神仙啊,自己真真是越發的佩服師叔了,這黃河水請之事,真是師叔告訴自己的。
他眼角的余光,掃視了師叔一眼,見師叔一副歡天喜地,巴結皇帝的模樣,看著……好像很卑鄙,很不要臉,很小人,很阿諛的樣子。可是……
李朝文的心里卻更是一凜,師叔竟能參透天機,卻還偽裝成一副阿諛奉承的模樣,這……就更是深不可測,恐怖如斯了。
因為似師叔這樣的人,如此這般的得道高人,自然是不必下作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師叔參透了三界自然之理,卻是大隱隱于市,游戲人間。
這般的情操,才最為可貴。
李朝文此時只恨不得噗通一聲,朝方繼藩拜下,抱著師叔這真正的得道高人叫一聲爹。
他猛地想起,好像龍泉觀近來又得了不少香客饋贈的土地,還有各項業務,掙來了不少錢財,不知師叔對此有沒有興趣,應該送給師叔,讓師叔這樣的得道高人享用才對。
其實……黃河水清,真不是所謂的參透天機。
黃河水變清,歷史上出現過許多次。
方繼藩只是在上一世,從各地的縣志和府志里,看到了今年會發生黃河水清的記錄而已。
三天之前,黃河水會變清,因而方繼藩順勢而為,借了李朝文之口說了出來。
方繼藩歷來弘揚正能量,三觀奇正,是不屑用封建迷信去忽悠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