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那狗東西,真的是害人啊,騙大家買了宅子,還想忽悠大家去黃金洲。
這房貸,你方繼藩還?
更可怕的是,當今陛下在位,陛下還算仁慈,因而,大家還有的商量。
一旦新君登基,太子殿下做了天子,依著這太子殿下沒心沒肺,且還和方繼藩穿一條褲子的性子,以后……還有活路嗎?
抱怨的人不少。
焦慮感,也彌漫開來。
利用了這些抱怨,朱寘鐇可謂是如魚得水。
他有許多的銀子,四處結好人心。
每日都在府中設宴,往來的宗室和大臣不少,甚至有不少武官。
酒過正酣,朱寘鐇由侍妾扶著到了偏殿,有人奉上茶來,他坐下,呷了口茶,呼了口氣。
幾個與他關系最近的宗親坐在下首,看著朱寘鐇。
“王叔,消息,您可已聽到了,陛下召宗室和重臣入宮……突然這麼大的陣仗,宮里又沒有消息,這有些奇怪啊。”
說話的是,是晉王第三個兒子,襲安溪郡王,叫朱表椈。
朱表椈很年輕,且又是次子,只襲了一個郡王爵。
朱寘鐇嘆了口氣:“想來,是陛下已油盡燈枯了,此時,不得不召王親與眾臣托付后事,哎……論起來,當今陛下,可算是賢明,若非是太子殿下不恭不孝,我等,何至惶惶不可終日。現在陛下要大行了,我們的苦日子,來了。”
眾人都露出了憂心之色。
朱表椈想起了什麼:“王叔,我近來,覺得很是不安,似乎……廠衛盯上咱們了,王叔,我們這麼大的動靜,會不會……會不會,被廠衛打探到什麼,到時……”
朱寘鐇卻是笑了,捋須。
他已算是宗室之中,了不起的智者了。
看著憂心的后輩們。
朱寘鐇淡淡道:“問題的關鍵就在這里。”
他頓了頓:“若是陛下龍體無恙,我等在此做的事,被廠衛所偵知,我等少不得要大難臨頭,那寧王,不就是我等的榜樣嗎?”
說著,朱寘鐇又道:“可是……問題偏巧就出在此。陛下病危,新君未立,主少國疑,群臣不安,你想想看,在這個節骨眼上,陛下若是得知,許多的宗室都暗中聯絡起來,甚至和不少的大臣,關系匪淺,還有……京營,京營之中,有人和我們交好,就說神機營吧,神機營指揮,幾乎可以與本王做兄弟了。你想想看,陛下會怎麼看待?”
眾人默然,狐疑的看著朱寘鐇。
朱寘鐇微笑:“這個時候,陛下得知消息,固然是震怒,可他已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來不及,鏟除他所認為的威脅了。太子又對他不聞不問。此時,陛下心里……想來只有恐懼吧。”
恐懼……
是的,在最不該出問題的時候,卻是出了問題。
能不恐懼嗎?
臨死之人,想到身死之后,不知會發生什麼,自己的子孫,能否平平安安,甚至……引發出一場不可預知的叛亂。
“陛下越是憂心忡忡,反而就越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很清楚,太子殿下潛在的敵人,不知多少,若是貿然動手,且不說陛下不知何時駕崩,本就是人心惶惶,而且……他也無法預料,一旦動手,到底有多少人參與了此事,我們的背后,到底有積蓄了多少的力量,一旦控制不好,那麼……事情失控,陛下只怕便是死,也無法安生了。”
眾人紛紛點頭。
不錯……
“我聯絡了許多人,其實,就是給廠衛看的,讓廠衛看到之后,去稟告陛下,讓他知道,我們宗室,乃是天潢貴胄,絕不軟弱可欺,都是太祖高皇帝之后,他們做天子,我們認了,可若是讓我們不安生,這……不成!他要過好日子,我們也要過好日子,我們沒法過了,他死了無法瞑目。”
朱寘鐇站起來,微笑:“所以……我等,其實不是要造反,而是要暗中的角力,用這些方法,去讓陛下在大行之前,做出選擇。”
“王叔,什麼選擇。”
“很簡單,太子托孤給誰的問題。若是陛下還信任方繼藩,那麼……歐陽志這些人,一定會趁此機會,嶄露頭角,甚至……歐陽志這些人,會有一兩個入閣。當然,若是如此,陛下便要預料,一場叛亂要開始了。我們的目的,是清君側,而若是陛下,不希望有這一場叛亂,那麼……他就有可能做另一個選擇,譬如……下旨留下宗親,不讓他們就藩,同時,從宗室之中,選擇幾個德高望重的親王,與內閣大學士一道,輔佐太子。只有如此,才和緩和太子和宗親們的關系。”
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細細思來,還真是如此。
陛下到底是要骨肉相殘呢,還是要一個方繼藩呢。
這似乎是一個不難選擇的問題。
前者不但可能引發一場叛亂,而且還可能讓人天下人看到,大明宗室相殘,到時,天下的臣民,勢必離心離德。劉漢的七國之亂,司馬家族的八國之亂,還有玄武門之變,趙宋的斧光燭影,本朝的靖難之役,這已有太多太多的先例了。
陛下下旨,直接罷黜方繼藩,將他流放去黃金洲,緩和與宗室的關系,才有可能避免這樣的事。
因為……他希望自己的兒子順利登基。
此時……他已油盡燈枯,在不知朱寘鐇有多少黨羽的情況之下,已經沒有時間來解決此事了,只能和宗室緩和關系,給太子爭取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