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劉瑾齜牙道:“那就派周掌柜去就好了。”
“不可以。”劉文善目光深沉,搖頭道:“這是第一個邀上門的,各國現在都焦頭爛額,想來……都在努力的堅持,可是,劉瑾啊,你有沒有想過,真臘國第一個想談,這說明什麼?”
“這……”劉瑾皺著眉頭思考起來。
劉文善卻是立即道:“這說明,我們可以在真臘樹立起一個典范,讓觀望的各國明白接下來該怎麼做,更讓他們知道,只有效法真臘,他們才可以轉危為安。否則……國破家亡,只在朝夕。”
劉文善輕描淡寫的說出這番話,眼中泛出信心滿滿之色。
這卻令劉瑾有點懵。
說實話,自己這個爹,他有點看不透啊。
有時是菩薩心腸,轉眼就是霹靂手段。
跟著干爺學的人,果然……都惹不起。
劉瑾心悅誠服的道:“那麼爹和我一道去?”
“去,為何不去呢。”劉文善心情不錯,微笑道:“聽說真臘國風景宜人,有大小寺廟無數,當做景觀游覽一番,倒是不錯。”
“可是……”劉瑾卻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擰起了眉頭,顯得很不安:“可是,爹,你難道就不擔心他們對您不利嗎?這可是單刀赴會啊,倘若有失,那……”
劉文善面上古井無波,從前的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可當恩師推開了一扇門,讓自己見識到了一個新的世界,接著讓他慢慢的磨礪,見識越發的增長,他已開始越發的自信了。
人的高度,決定了他的眼界,而眼界,也決定了思維。
劉文善平靜的道:“為何是我們害怕區區一個真臘王?現在惶恐不安的是他們才是,而今,你我掌他們的生死榮辱,猶如杜甫《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此詩中的劍客,身懷利刃,一舞劍器動四方,可謂無往而不利,何懼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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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爾何人也
雖是說何懼之有,可這世上的事,哪里就可以料定呢。
人世間的種種最說不清楚了,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
劉瑾還是很有幾分擔心。
可劉文善似乎做了決定,他也是一丁點辦法都沒有,只能追隨他了。
因此,他不由咬咬牙:“好,那就去,兒子去安排一下,多帶一些護衛,有備無患。”
劉文善笑吟吟的看著劉瑾:“不過,也不必急,過半個月之后,再動身吧。”
劉瑾聽罷,明白了什麼,他朝劉文善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道。
“哈哈,父親真是高明哪,現在主動權,完全在我,咱們何必急著動身呢。”
四洋商行,沒有任何的回音。
那一封請四洋商行立即入真臘國商議的書信,也盡都石沉大海。
劉文善依舊在居中調度,竭力救災。
而真臘國卻已是急了,三請五請,對此,劉文善的回應,也都冷淡無比。
過了半個月,幾艘艦船,才載著劉文善和劉瑾以及數百個護衛抵達了真臘國海域。
此后,再沿河而上,終于抵達了金邊。
四洋商行駐在金邊的人員,早已準備好了車馬,在此迎接。
根據金邊這里的奏報,金邊已經越發的不安和混亂起來。
時不時的襲擊和劫掠,每日都會發生幾起。
軍中更加不穩。
商人們紛紛門窗緊閉,人人自危。
許多百姓,交換不到自己的生活必需品,變得日漸憤恨和不滿。
劉文善看著來迎接的人,眼眸微微一瞇,淡淡的道:“針對四洋商行的襲擊,有嗎?”
“暫時還沒有,四洋商行在此有數個貨棧,幾個門臉,迄今為止,真臘人秋毫無犯。”
劉文善點頭,登上了馬車,這是四洋商行的馬車,是稀罕的大明四輪車馬,西山制造,此時,在西洋極為稀罕。
金邊的道路狹隘,且路邊顛簸不平。
坐在沙發上,劉文善微微翹著腿,車馬對他而言,卻是如履平地,并沒有過分的顛簸。
劉瑾則坐在對面,父子二人相望。
劉文善掀開了窗簾,透過車中的玻璃,看到沿途上數不清衣衫襤褸的人,看著觸目驚心。
這里可是王城,若是其他地方,想來更加糟糕吧。
西洋炎熱,貧民們也不需有什麼棲息之處,在街上便可睡下,他們的衣物單薄,面黃肌瘦,雙目多無神。
可看到了這四洋商行的車馬,道中的人會自覺地讓出道路來。
于是,在這狹窄的街道里,四輪馬車幾乎沒有任何的阻礙,一路向前。
劉文善靠回了沙發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閉了片刻眼睛,養養神,睜開眼睛的那刻,他目光飄忽,朝著劉瑾說道。
“我一直銘記著恩師的教誨,百姓,是最容易滿足的,去滿足那些衣衫襤褸的百姓,比去滿足那人數稀少,卻是欲壑難填的貴族,要容易許多,哪怕,百姓的數量,是貴族們的十倍,一百倍。恩師的真知灼見,從前只覺得,只是一番大道理,可現在真正切身去體會,方知這里頭的厲害之處。劉瑾……劉瑾……”
劉瑾卻是透著玻璃窗,看的癡了。
他看到那些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之人,仿佛是一面鏡子,照到了從前的自己。
一想到從前的自己,他便餓了。
呼了口氣,劉瑾的眼眶有些微紅,他太能體會這等饑寒交迫的絕望和麻木了,于是拿衣角揩拭了淚,默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