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下去!”現在正事重要,弘治皇帝懶得和方繼藩扯東扯西。
方繼藩咳嗽一聲:“破壞掉他們原有的貨幣體系,緊接著,大明寶鈔趁虛而入,三年之內徹底取而代之。”
弘治皇帝頓時明白了什麼意思:“就如郁金香一般?”
方繼藩搖頭:“得用另外的辦法。”
弘治皇帝顯然對后者更有興趣。
雖然讀了許多圣人之書,可為天子者,雖有寬仁的一面,卻沒幾個是幼稚的,弘治皇帝想了想:“誰可以去?劉文善?劉瑾?”
“這二人……是可用之才,兒臣以為,他們可以勝任。”方繼藩道。
弘治皇帝低頭,看了一眼桌面上關于真臘國暗中與佛朗機人媾和的密報,臉色凝重:“他不仁,朕不義,朕以寬仁待彼,彼卻以詭計報朕,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大明寶鈔,必須立即推廣,朕……的耐心是有限的。倘使劉文善與劉瑾二人成功,朕依舊不吝賞賜……”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方繼藩一眼:“繼藩……也該為方家的未來著想了,是時候,該有一個封地了。”
封地……
方繼藩錯愕的看著弘治皇帝。
聽著這話,怎麼像是自己要被走狗烹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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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裂土開疆
方繼藩歷來對封地是極敏感的。
倒不是不想。
而是不能。
想想當初,朱允炆為了削藩,親叔侄都反目,殺了個血流成河。
更不必說,異姓的封地了。
朝廷對于宗室尚且如此,能給方家封地嗎?
怎麼瞧著,都像是豬肥了,要洗刷刷一下,吃一頓好的,然后宰了過年的節奏啊。
方繼藩的內心千回百轉后,立即道:“陛下何出此言,臣父子二人,對陛下赤膽忠心,風里雨里、刀山火海……”
奉承話雖好聽,但是說話也是耗時間的。弘治皇帝壓壓手打斷方繼藩道:“朕的意思是……你立了這麼多功勞,朕也沒有什麼可賞賜的,方家歷代為我大明建功立業,怎麼可以不給予重賜呢?”
“從前,朕對你是吝嗇了一些。”
嗯,很有道理,說的大大的實話。
方繼藩下意識的點頭,又連忙搖頭:“不,不,不,陛下對兒臣,真是沒的說,吝嗇二字,不知從何說起?”
弘治皇帝笑了笑,他保持著自己的節奏,繼續道:“你知道是為何嗎?因為朕覺得你當時還太年輕,年紀輕輕,給你厚賜,只怕養成你驕縱的性子啊。”
“朕呢,只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這都是朕的至親,是朕的骨血。女兒嫁給了你,朕自將你當做自己的兒子看待。”
說到此處,弘治皇帝站起來:“何況,你立下如此功勞,你的那些門生弟子,哪一個不是為朝廷效忠,奮不顧身,都是有汗馬功勞的啊。而這些,又何嘗不是你的功勞?朕一直都在想一件事,現在算是想通了,你也老大不小啦……你是方家人,朕的女兒,也是方家的人,方家……該有自己的宗廟了。”
方繼藩:“……”
宗廟和宗祠是兩個概念。
宗祠是一般家族供奉祖宗的地方。而一旦升格成了廟,那只有皇帝和裂土封疆的國王才有資格的。
方繼藩感覺有點冷,越來越覺得……有點兒危險的氣息。
他張口想要說什麼。
弘治皇帝道:“此時你一定心里很是不安。”
方繼藩又立即搖頭:“陛下懷柔遠人,德澤四海,兒臣在陛下面前,如沐春風,豈會有不安的心思,兒臣心里很踏實。”
弘治皇帝露出微笑。
他是很了解方繼藩的。
他沉默片刻,又繼續道:“今時不同往日了,朕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這天下有萬邦,我大明自居其中,要做這天朝上國,天朝之外,數不盡的疆土,我大明可以盡收嗎?不可以,這天下太大了,連大明都不可以將其徹底收入囊中的地步。因此,大明自然還是那個大明,那個天朝上邦!其余諸邦,自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也。”
緩了一下,弘治皇帝拿起一旁的茶盞喝了一口茶,又道:“朕又在想,那萬邦之國君,既不讀孔孟,又與我大明,非同文,又不同種,朕……怎麼可以信任他們呢?既然不可信任,那麼為何,朕的至親,不可以開疆裂土,卻令他們稱孤道寡?”
方繼藩慢慢的開始明白弘治皇帝的意思了。
分封?
這似乎是效法周朝的先例啊。
周武王滅周之后,事實上,周王朝的核心統治區域并不大,九州之地,遍布了先商時期的遺民以及東夷和各種異族。
在周天子看來,放眼看去,這九州,遍布了敵人。
為了開拓疆土,分封制便孕育而生。
無數周天子的族人和功臣們,被分封到各處,讓他們建立城邦,去開辟新的疆土,在九州之地上,大大小小的諸侯國建立起來,他們以血緣為紐帶,以周禮為規范,向上,聽從周天子的號令,向下,治理國人百姓,對外,則披荊斬棘,與夷人作戰。
現在大明的情勢,與周天子的時代,竟有些相似。
現下的內閣制,雖可統御兩京十四省,甚至是各都司,可是,再遠的距離,想要維持統治,就達到了極限了。
譬如昆侖洲,倘若有一日,大明得到了昆侖洲的土地,這昆侖洲距離大明有萬里之遙,那里發生了任何事,等他們的奏疏報上來,已過去了一年半載,這一年半載里,再等內閣進行票擬,皇帝做出了裁決,詔書送到了昆侖洲,啥事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