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無人回應。
弘治皇帝拉下臉來,抬頭看著一旁出神的蕭敬,咳嗽一聲,厲聲道:“朕在問你話。”
蕭敬方才回過神來。
這兩日,他一直都在忐忑不安,曾杰下詔獄了,可蕭敬不敢去過問啊,也不知那曾杰是否拉了自己下水,現在他就是熱鍋螞蟻,仿佛隨時都要大難臨頭,此時見陛下面帶怒容,他也不知陛下方才說了什麼,啪嗒一下就跪下了,歇斯底里的道:“奴婢萬死啊,奴婢萬死,奴婢伺候陛下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奴婢入宮之前,其實就是一個尋常人,入宮之后,蒙陛下垂愛,這才在宮中,身居顯要之位,奴婢……奴婢……”
弘治皇帝先是被蕭敬這突然的狀況弄得一愣,而后臉色愈發的陰沉起來,他可不笨,怎麼聽不出蕭敬話里有話,于是沉聲問:“怎麼,你有什麼事瞞著朕?”
“奴婢……”蕭敬打了個冷顫,臉色蒼白。
他哭了。
“奴婢沒有。”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是嗎,你自己可要想明白,欺騙朕,會是什麼下場,你跟著朕這麼多年,想來是知道,朕是顧念舊情的,可倘若是一再執迷不悟,朕也絕不會輕饒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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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再造之恩
蕭敬恢復了正常之色,面帶微笑:“陛下,奴婢實是沒有什麼隱瞞的,奴婢跟了陛下這麼多年,難道陛下還不知道奴婢是什麼人嗎,奴婢啊,膽小。”
弘治皇帝沉吟片刻,似乎也抓不到什麼,只是點點頭:“好好辦事,不要總是神游,朕知道你年紀也不小了,總讓你在朕身邊當值,是辛勞了你。”
“不辛苦,不辛苦。”
蕭敬連連擺手。
弘治皇帝只好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蕭敬趁著陛下打盹兒的功夫,出了殿,他懷揣著心事,這幾日,都是覺得忐忑不安,細細的想著當初自己和曾杰的對答,一切都是似是而非,似乎也沒什麼把柄,可這等事,怕啊。
匆匆的到了內閣統計司。
照例,他是要來協助著統計司方小藩來協調一下廠衛之間的關系的。
方小藩繃著臉,神情專注的看著手頭上的數據,完全沒搭理蕭敬。
這方家的人都是一副德行的,情商低哪。
這樣的人,若是不姓方,早將天下人都得罪了,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蕭敬卻又悲哀的想,偏偏這樣的人,現在卻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咱這輩子,白活了。
哎……
他在心里深深的感喟著。
方小藩過了好一會才注意到了蕭敬,神情淡然的問道。
“蕭公公,你來了啊?有事嗎?”
蕭敬笑了笑,卻好似一下子,身子虛弱,竟是身子搖晃了一下,口里哎喲一聲,身子便要倒下。
方小藩見狀,下意識的將他攙扶住。
一看,蕭敬卻好似是昏厥了。
于是方小藩掐他的人中,又掐蕭敬的大腿。
“啊呀”一聲,蕭敬又活了。
他迷茫的左右看了看四周,一臉不明白的問道。
“咱這是在哪兒?”
“蕭公公,你方才昏厥了。”
“那麼,是您救了咱?”
方小藩想了想,點頭,好像是這樣的。
蕭敬一下子親昵起來。眼淚撲簌而下:“救命之恩,這是救命之恩啊。”
方小藩:“……”
“咱這輩子,沒受過人的恩惠,除了皇上,就是方舍人您………您……不說了,咱這一把老骨頭,行將就木之人,舉目無親,在這宮里,注定了要孤獨終老,若非是方舍人您救了咱,咱……咱……”
說著,鼻涕眼淚便開始往方小藩身上抹。
不諳世事的方小藩不知怎麼回答他,只是瞪著眼睛看著蕭敬。
“這是再造之恩哪,不然,咱……不,奴婢,不……論起來,想當初,那劉瑾,還認了咱做干爹呢,而今,劉瑾又是令兄的孫子,這樣一算的話。”蕭敬掐著手指頭:“您是我娘那一輩了。”
什麼?
蕭敬娘那一輩的人?
這是哪跟哪?
方小藩吃驚的想要打人。
蕭敬發自肺腑的道:“孩兒斗膽,能叫您一聲……娘嗎?”
方小藩撥浪鼓似得搖頭。
蕭敬道:“孩兒有許多好吃的,好玩的。”
方小藩對這些似乎沒什麼興趣,黑溜溜的眼珠轉了轉,問道:“有錢嗎,有地嗎?”
“有呀。實不相瞞……”蕭敬激動的要跳起來,他本要大叫起來,卻頓時又謹慎的看看四周:“實不相瞞,有不少呢。”
“那我答應了,你把錢給我。”方小藩很干脆的道。
蕭敬心像扎一樣疼,本還以為,從孩子入手,會比較輕易一些,現在看來……
他笑吟吟的道:“娘……”
“哎……”方小藩應下,朝蕭敬伸手:“錢呢。”
蕭敬苦瓜臉:“不能這麼明目張膽,悄悄的,咱們悄悄的人,宮里隔墻有耳,娘……難怪當初見到您的時候,咱就覺得好似很面熟,親切的不得了,原來,我們還有這一段淵源。”
方小藩歪著頭,想了想:“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錢給我?”
蕭敬:“……”
…………
呼了口氣,總算將那小姑奶奶哄住了。
不到萬不得已,蕭敬是不會做這等下三濫的事的,他自覺地自己不是劉瑾那沒骨頭的東西,自己是個有風骨的宦官。
可是事到臨頭了啊。
現在,方家那邊算是壓住了。
想來太子殿下那兒,也不會繼續追究。
曾杰就在詔獄里頭,只要太子和齊國公不過問,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