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傷,總是不容易讓人輕易看出來的。
終于,等到宮中一份不耐煩的口諭傳來,方繼藩的工傷便算是徹底的結束了。
蕭敬親來,領著方繼藩入宮,見著了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撫案,眉頭皺得很深:“繼藩,病情如何了?”
方繼藩道:“回陛下,兒臣已大好了七八分。”
弘治皇帝別有深意的看了方繼藩一眼:“朕還差點想要讓梁女醫去探問一下病情呢。這病,好了便好。轉眼,又開了春,怎麼,你那經府怎麼沒什麼動靜。”
“有動靜啊,陛下,兒臣招募了許多賢才。”方繼藩忙解釋道。
“是嗎?”弘治皇帝淡淡道:“可是……怎麼股市,卻不見動靜。”
方繼藩:“……”
方繼藩耐心的道:“陛下,這該漲的股票,都已漲了,可是在此前之前,所有的利多全部都釋放了出來,以至于這些日子,增長都有些乏力,這本是無可厚非,再加上,現在上市的商行越來越多,這便使許多人,有了選擇的空間,這股市,本就是漲漲跌跌,豈有年年暴漲之理?”
弘治皇帝頷首:“這個道理,朕也懂。”
說罷,嘆了口氣:“近些日子,可能會有空間嗎?”
方繼藩道:“依著現在的行情,其實已不錯了,百廢待舉,開礦、伐木、作坊、修橋、鋪路,還有即將而來的京畿鐵路營造計劃,兒臣想來,理當還有增長的空間吧,只不過,想要大漲,卻是不可能了。”
弘治皇帝覺得有理,倒是沒有苛責方繼藩,畢竟……他自己也清楚股市背后的原理,唯一的遺憾就是,此前漲的太瘋狂,以至于弘治皇帝習慣了這等資產翻倍的感覺,現在突然平緩,令他有些失落。
“經府要拿出一點切實可行的辦法來。”弘治皇帝皺著眉:“而今,可有不少人認為,經府的權柄太大了。”
方繼藩驚訝的道:“那好,兒臣不干了,父皇另請高明,兒臣早不想經略什麼經府……”
弘治皇帝本想‘刺激’一下方繼藩。
誰料……
起了反效果。
弘治皇帝立即道:“好了,好了,你也不要說氣話,這像什麼樣子,你是朕的女婿,朕會不袒護你嗎?以后誰敢胡說,朕自會找他算賬!”
“不過……朕的意思,你想來是明白的。”
方繼藩便道:“其實,兒臣早有布置。”
“噢?”弘治皇帝眼前一亮:“說來朕聽聽。”
“陛下記得兒臣曾上一道奏疏嗎,奏疏之中,懇請陛下下旨,讓劉文善到經府來。”
“朕有印象。”
“兒臣此次,便是要讓劉文善去一趟佛朗機,為的,便是提振整個四洋商行的盈利,兒臣為了這個謀劃,可謂是嘔心瀝血啊。”
“去佛朗機?去佛朗機賣絲綢和茶葉?”這……倒是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
四洋商行需找到一個新的贏利點,雖然現在大明和佛朗機已經徹底交惡,可有銀子,為啥不賺?
方繼藩微笑:“不,兒臣……是賣花。”
“賣花……”
弘治皇帝一臉無語。
方繼藩居然神奇的從袖里掏出了一束花來:“陛下請看,這花美嗎?”
“你賣這個?”弘治皇帝身子一顫。
他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萬里迢迢哪,這商船航行上萬里,沿途的給養驚人,哪怕是販賣絲綢和瓷器,雖有暴利,可沿途的損耗,依舊是驚人的很,可你方繼藩……
看著方繼藩美滋滋的‘獻寶’,弘治皇帝覺得有必要讓方繼藩也進西山醫學院的精神科去研究一下。
聽說那位毛紀,自進了精神科,受到了極大的歡迎,每天都有幾十個精神科的大夫圍著他轉悠,不只如此,連求索期刊里,都已出了論文,醫學生們將他的病癥稱之為毛紀式精神失常癥。
方繼藩道:“對呀,就是賣這個,必要,這是個好東西啊,除了不能吃之外,什麼都可以,陛下您看看著花,真是漂亮,可謂是風華絕代,比之牡丹,亦是不遑多讓……”
蕭敬站在一旁,一直耐心的聽著,他覺得弘治皇帝的臉拉了下來,便曉得陛下的心思了,便道:“齊國公,這花,有什麼好賣的。”
“你懂個什麼?”方繼藩比他還兇。
嚇得蕭敬忙是噤聲。
方繼藩道:“世間萬物,都有它的價值,陛下,兒臣……”
弘治皇帝微笑,壓壓手:“好啦,好啦,朕對這花,也不甚懂。不過……朕不干涉你經府的事。”
方繼藩笑吟吟的道:“兒臣此番痊愈,聽說皇后娘娘曾在坤寧宮為兒臣祈福,兒臣心里,甚是感激,因而這花,是贈皇后娘娘的,陛下能否容兒臣告退,兒臣前去謁見娘娘。”
弘治皇帝一揮手:“去吧。”
弘治皇帝的面色很古怪。
方繼藩如蒙大赦,興沖沖的告辭去了。
見方繼藩一走,弘治皇帝手指頭敲著案牘。
第一次聽說,賣花牟利的。
當然,賣花并非不可以牟利。
可問題就在于,你若從通州販賣一些花兒來京師賣,或許還有利可圖,你開著船,九死一生,跑去萬里之外佛朗機,這本錢……收得回來嗎?
“陛下……”蕭敬現在開始慢慢的摸清陛下的胃口了,他笑吟吟的道:“奴婢以為,這四洋商行,恐怕要完哪,本來四洋商行的股價行情就不好,利多出盡,若是再爆出點什麼糟糕的消息出來,奴婢很是擔心,內帑里頭,可有不少四洋商行的股票呢,要不,這就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