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漲就漲,想要跌就跌,簡直就是為所欲為。
他凝視著周平道:“沒有原因嗎?”
周平尷尬。
他倒是讓人去打探了。
可是那些商賈們,嘴巴卻很嚴實。
這畢竟是秘密的查訪,倒無法用官威,去壓迫這些商賈。
何況周平是何等人,他怎麼可能和商賈們廝混一起,傳出去,要影響自己的官聲的,現在臨時抱佛腳,又怎麼能打探出實情。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
本來商賈們就在瘋狂的清倉。
知道內情的商賈,本就在捂著消息,生怕泄露出西山布的事。
因為這一泄露,知道消息的越多,觀望的人就會更多,這貨,還賣不賣了?
大家現在,都在悶聲出貨,少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分回本的可能。
周平想了想,才道:“不過,下官隱約知道,西山那兒,似乎藏著一大批貨,卻不知,是否和這有關。”
“消息可以確實嗎?”劉昌皺著眉。
“這……”
“哎……”劉昌苦笑,倒也不好對周平多加責備,他打起精神:“無論如何,本官要去內閣一趟,也罷,布價只要跌了即可。”
他起身,看了周平一眼:“你繼續去打探,這價格,要隨時給本官盯好了,若是有什麼反復,要立即奏報。”
“是。”
劉昌隨即,入宮,至內閣。
內閣里,太平無事。
只是入冬了,天氣有些寒冷。
劉健三個,都穿著毛線衣,外頭照著欽賜的斗牛服。
他們年歲大了,受不得冷,好在內閣里已鋪了地暖,看著窗外,那光禿禿的樹木,有麻雀寥寥的停落,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
中書舍人和書吏們,各自忙碌。
劉健背著手,眼睛依舊落在窗外,他不禁道:“年輕的時候,總是覺得,自己年紀太輕,被人所小看,只盼著自己的多長幾歲,頜下的短須,可以變長一些。
如今哪,每到這個時節,就想到,又要老一歲了,哎……人生大抵就是如此吧,總會有千般的不如意,老了啊,人老了,看著這凄涼,心里總是空落落的。”
他轉過身,看了一眼同樣唏噓的謝遷和李東陽。
“他日,我等都要入土,化為塵埃,卻不知,這天下,是否后繼有人。”劉健微笑:“昨日接到了歐陽志的奏疏,又是關于新政的,新政的東西,越來越新鮮,可許多,老夫還是看不明白,歐陽志此人,忠厚老實,老夫難得欣賞別人,他是一個。”
說著,劉健坐下,呷了口茶:“老夫冬日里,在此觸景生情,可細細想來,多少百姓,到了冬日,又是怎樣一般的光景呢?”
謝遷道:“劉公這般蹉跎,一定惦記著陛下和太子以及齊國公賭約的事吧。”
劉健微笑:“有賭就有輸贏,可只要賭,只要百姓們能得到好處,又有何不可呢?”
“是極。”
“就是不知,太子殿下和齊國公,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聽說,陛下又震怒了,要收拾太子殿下。”
“咳咳……慎言,小心隔墻有耳。”
正說著,外頭有中書舍人來報:“順天府劉昌求見。”
劉健低頭,吹皺了茶盞里的茶水,而后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來,請進來吧。”
劉昌進來,他算起來,是劉健的門生,忙行禮,笑吟吟的道:“劉公,下官可不敢做曹操,劉公這個類比,顯是不當。”
眾人都笑。
劉健道:“來,坐下說話吧,子和,老夫是盼著你來啊。”
劉昌搖頭:“下官就不坐了,下官來此,是來稟奏布價的事,本來是想給內閣遞一個條子,可怕劉公等得急,所以親自來了。這兩日,京師像瘋了一樣,布價暴跌,價格已跌至了一半以下。”
劉健等人啞然。
臥槽……真有這麼狠。
“是何緣故?”
“下官得到的消息是,似乎西山有一大批布匹,引發了商賈們的緊張。”
“果然!”劉健眉飛色舞,樂了:“早就料到了,太子和齊國公,為了這一場賭約,顯然是……大出血了啊,卻不知,他們到底囤了多少的布匹,這些布匹,收購來時,價格只怕不低,想來,他們再準備,廉價將它們賣出去,如此一來,布價不跌才怪呢。這高買低賣,是血本無歸的買賣,花費一定驚人,戶部有人算過,真要如此,只怕花費,不在數百萬兩紋銀以下,否則,根本無法維持多久,布價就又會漲上去,難為了啊,難為了齊國公,終于,他肯出血了。”
眾人都笑。
謝遷一針見血的道:“這叫鐵公雞拔毛,拔不出,也將它的毛給磨平了。”
“咳咳……”劉健咳嗽,為了掩飾尷尬,忙低頭喝茶,好不容易穩住了自己想要撲哧笑出來的情緒,正色道:“預備去見陛下吧,這終究是個好消息,利國利民,百姓們能減少一些負擔,是國家之幸。”
他起身,眾人紛紛站起來。
………………
弘治皇帝這幾日,都住在奉天殿,后宮沒法呆了,生生的一個大作坊。
他顯得疲憊,張皇后卻是來了。
卻見張皇后在前,幾個宮娥在后。
張皇后朝弘治皇帝行了禮:“臣妾見過陛下,臣妾命人熬了一些參湯來,陛下身子不好,該滋補滋補。”
弘治皇帝面上恢復了一些血色,他推開案牘上的奏疏,笑吟吟的看著張皇后:“啊……你來了,來,到朕近前來,你消瘦了許多。”
“是嗎?臣妾卻不覺得自己瘦了。”聽到陛下對自己的評價,張皇后竟是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