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突然道:“來啊,將這狗東西拖出去喂狗!”
王不仕:“……”
外頭,幾個護衛聽罷,正待要進來。
王不仕忙道:“齊國公,我想,是不是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
“誤會,你想有什麼誤會。”方繼藩凝視著他,尖銳的質問道:“你送銀子給我,是什麼意思?你明明知道,我方繼藩在鼓勵大家多買股票,也知道,我方繼藩在鼓勵私人的投資,將這銀子,投進作坊里,投進股票和樓市,你居然在這個時候,要送我方繼藩股票,你當我方繼藩是什麼人,我方繼藩是那等喪盡天良,巧取豪奪,看著誰的銀子多,就會暗中打他主意的人?。”
他頓了頓,便從鼻孔里冷哼出聲。
“我方繼藩滿門忠良,到了我這一輩,更是以天下為己任,忠心皇上,保境安民,你視金錢如浮云,我方繼藩視金錢如糞土。”
方繼藩齜牙:“你這時候送股票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方繼藩搶你的錢財,你想壞我方繼藩的名聲?我方繼藩,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拿了你這些股票,看在別人眼里,從此之后,誰還敢顯露財富?”
王不仕一愣,一臉的茫然不解。
他確實是謹慎甚微的性子。
對他而言,銀子……不過是身外之物,掙的越多,越是燙手。
自宋以來,一夜暴富,本就是貶義詞,若是有錢的過了頭,這下,就難免要擔心了。
當初太祖高皇帝,轉手就講沈萬三給宰了,以至于到了現在,衍生出無數個版本的故事流傳。
因此,幾乎所有人都和王不仕一樣,對于財富,雖有巨大的渴望,可同時,當他們得到了巨大的財富時,就不免生出了不安之心。
可問題就在于此。
今天收了他的大禮。
以后……人們只會認為,你看,果然財不可外露啊,果然要小心啊,那些謹慎的人,依舊還是將自己的財富,偷偷的藏匿自己,哪怕是通貨膨脹,也不敢顯露,或在地窖里,或在自己的床底下。
或者,有人得了一筆橫財,卻捂的嚴嚴實實。
這樣的風氣,若是依舊盛行,還有人敢買股票,敢投入作坊里嗎?
王不仕忙解釋道:“這個,齊國公,下官絕無此心。”
“你說沒有就沒有?”方繼藩齜牙咧嘴的看著他,語氣透著不悅。
王不仕:“……”
說實話,王不仕是有點害怕方繼藩的。
這種敬畏,比之那些嘰嘰歪歪的翰林們,更加透徹。
他忙道:“這……”
方繼藩背著手,笑吟吟的看著他:“你若是想幫我方繼藩的忙,送我一份大禮,我這里,倒是有一件事,想要交你去辦,你若是辦成了。便算是你的大功一件。”
王不仕突然覺得自己心跳的厲害,有些承受不住呀。
因為他自以為,自己掌握了主動權,可轉眼之間,這主動權,就落在了方繼藩的手里,自己又好似,成了方繼藩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可是……
如今也沒別的辦法了。
他只好硬著頭皮問道:“不知何事?”
方繼藩笑嘻嘻的道:“不急,很快你就知道了,這件事,我思來想去,還需有一個人,來辦才好,等我將那骨骼清奇的人才召回來,這事兒,也就妥當了。”
王不仕:“……”
…………
快馬,至蘭州。
蘭州新城里,這一座依托著礦業而發展起來的城市,拔地而起。
鄧健接到了一封快報。
流放于此,每日醉生夢死,摟著十個八個女人困覺,成日無所事事,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鄧健身軀一震。
突然……他淚流滿面。
少爺……已經有數年沒有給過自己一丁點的消息了。
自己,就好似被遺忘了一般。
他心里難受呀,自己像是被人拋棄了一樣,無人問津,更沒人管自己的死活。
可現在……終于……終于有消息了。
他豁然而起,發出大吼:“來人,來人,狗東西,給我收拾行囊,我要回京,我現在回京!”
他捏著信,揩干了眼里的淚,他就知道,少爺離不開自己的,少爺會想起自己的,少爺這幾年比較忙,這是可以諒解的,而現在……他心里歡快起來,每一個骨頭,仿佛都舒爽無比。
整個鄧宅,頓時亂做了一團。
一車車的東西,開始收拾起來。
七八個侍妾,哭哭啼啼,拉著鄧健:“為何進京,不帶妾身人等去……”
“一邊兒去,我回京,是辦大事,你們這些婦人,別礙事兒。”
有婆娘抱了襁褓里的孩子來。
鄧健看都不看一眼,昂起下巴吩咐道:“孩子也不帶,統統都不帶,走了……”
他急速上車,緊接著,那馬車快馬加鞭,將無數婦孺,拋在了自己的身后。留下了無數婦孺的哭啼。
………………
巨大的雪山,遙遙在望,那猶如擎天柱子一般的山上,白雪皚皚,一片雪白。
可是……在這山下,卻是一片郁郁蔥蔥,沒有雪,雖然天氣依舊寒冷,可是無數林莽,卻出現在一行衣衫襤褸的人面前。
七八個扈從,個個面黃肌瘦。
可在此時,他們卻激動起來,紛紛拜倒在地。
而為首的王文玉,癡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大笑。
哈哈……果然……這里就是黃金洲,是黃金洲。
不……準確的來說,這里是北黃金洲。
他們一路經過了奴兒干都司,此后,穿過了白令海峽,迎著無數的風雪,穿過了冰原,按著輿圖和羅盤,一路南下,足足走了一個多月,越往南,天氣越是暖和,而終于,這里告別了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