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不禁道:“這算是欺君之罪吧。”
“不算!”方繼藩倒是急了:“陛下,說話要憑良心啊,那邊來的奏報,是中了三十多刀,兒臣一直說,家父吉人自有天相,絕不是短壽之人,是陛下一口咬定,說家父薨了、薨了,兒臣以為,就算是欺君,那也是陛下欺自己呀。”
碰到了原則問題,方繼藩又不傻,不是自己的罪,自己認個什麼?
弘治皇帝面上輕松了一些:“看來……是這樣的。”他反而松了口氣:“可是……”
他現在突然覺得……自己騎虎難下起來:“這邊怎麼處置?祭祀還要進行嗎?”
他看著遠處的張懋。
張懋:“……”
“陛下……”劉健立即道:“老臣以為,祭祀不能繼續進行了,未亡之人,豈有祭祀之禮。”
“那麼……”弘治皇帝痛苦的揉了揉太陽穴:“可是已經進行了近半了呀。”
“也罷!”弘治皇帝一拂袖,突然,撲哧一笑:“哈哈……活著好,活著好,嗯,走吧,走吧,立即移駕奉天殿,這里的事……張卿家。”
張懋還在震驚之中,久久不能平靜,他拜下:“老臣在。”
弘治皇帝道:“這里,你來善后,繼續進行祭祀,只是祭祀的,你自己隨便挑一個吧,愛祭祀誰就祭祀誰。”
張懋:“………”他好久才回過神:“老臣遵旨。”
弘治皇帝左右看了看:“起駕,回宮!”
方繼藩樂了,美滋滋的看著手里的羊皮卷。
早就說了,自己的父親,斷然不會死的,我小諸葛方繼藩,豈是浪得虛名。
轉瞬之間,方繼藩心里的陰霾頓去,眉飛色舞道:“陛下,兒臣侍駕。”
說著,三兩步趕上去。
外頭的百官們,議論紛紛,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卻見此時,東配殿里,弘治皇帝在朱厚照、方繼藩等人的擁簇之下,疾步而出,什麼都沒有說,徑直出了太廟,不見了蹤影。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呆立在原地,瞠目結舌。
禁衛和宦官,頓時走了一大半。
群臣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很快,便有小道消息傳來。
新津郡王……還活著……
頓時,眾臣嘩然。
臥槽,沒死為何不早說?
整個太廟幾乎都炸了。
那梁儲幾乎跺腳:“我還給方家隨了禮呢。”
“我也隨了呀。”
“現在人沒死,這禮錢,退的嗎?”
又是沉默。
答案自在人心。
……………
東配殿里。
祭祀繼續進行。
方景隆的神位,已經撤了下來。
既然不能祭祀方景隆了,那麼,就祭祀祭祀這東配殿里的其他勛臣吧。
禮官很快,就取出了新的祭文,方景隆是新來的,他的祭文,需要專人撰寫,可其他東配殿中的諸賢,都有現成的。
念誦了祭文,接著便是獻食,而后是燔燒,焚香祝禱,更是不在話下。
只是……今日的祭祀,有些不同。
主祭官張懋,聽著祭文時,時不時的忍俊不禁,突然撲哧一笑。
于是,他忙是捂著嘴。
其他禮官,一改肅穆,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
“莊肅,莊肅!”張懋咳嗽:“不要笑,不要笑。”
大家有繃緊臉。
張懋突然捂著肚子:“不成了,哈哈…哈哈……”他又是想笑,又覺得自己的招牌砸了,想哭,這哭哭笑笑的,禮官們一時也是無語,只好個個靜候著張懋。
張懋好不容易穩住了情緒,擦擦眼睛,將自己的眼睛擦紅了,努力的使自己的嗓音哽咽一些,沉聲道:“先祖們勿怪,勿怪……”他口里說著,心里卻忍不住想,接下來……怎麼收場才好。
…………
第二章送到,今天整理一下劇情,明天會還回來,不會少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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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不問蒼生問鬼神
太廟里,祭祀雖還是進行,可接下來,卻發現了百年難一遇的神奇景象。
整個太廟,竟是多了幾分歡快的氣氛。
其實大家也不想的啊。
這不是實在沒有憋不住嗎?
人死了,大家能哀悼一下,這人又活過來……還要故作愁態,這實在是考驗到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了。
弘治皇帝已是起駕,至奉天殿。
不久之后,內閣大學士以及各部的部堂,紛紛到了奉天殿里。
還是老規矩,先商量著怎麼辦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有方繼藩一個人樂不可支,宣講他神奇的預感。
朱厚照咕噥,敢情自己白安慰了方繼藩老半天哪,這樣一想,便覺得好似吃了大虧似得。
弘治皇帝眉頭時兒舒展,時而,又微微皺起來。
他咳嗽一聲:“方卿家能活著,這是大喜的事,朕……實在是高興的很。”
“是啊,是啊……”大家紛紛點頭。
這是先確定一下基調,基調就是這不是壞事,是好事。有了這個共識之后,才是君臣們繼續討論下去的基礎了。
弘治皇帝坐下,看了一眼方繼藩,呷了口茶,而后笑吟吟的道:“繼藩,現在,你可算是松了一口氣吧。”
方繼藩忙是道:“兒臣一直都說家父沒薨啊。”
“……”
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弘治皇帝搖搖頭,隨即道:“朕已給方卿家,定了謚號,又追封了其為郡王,此事,已是昭告天下,諸卿……怎麼看?”
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因為這牽涉到了祖宗之制。
可問題在于,祖宗之制,又和大明的體制,發生了巨大的沖突。
異姓不得封王,這是祖宗法,皇帝開了金口,覆水難收,這是體制。
前者事關著大明的根本,后者……關系到的,乃是皇上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