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弘治皇帝將移駕至東配殿,祭祀已故的新津郡王方景隆。
這一場儀式,許多都是弘治皇帝拍板的,不少的禮儀,都超出了郡王的身份,這叫恩旨,以此來旌表方景隆的功績。
蕭敬親自給弘治皇帝扶正了通天冠,一面捋了弘治皇帝的冕服,道:“陛下,車駕已經預備好了。”
“現在什麼時辰。”弘治皇帝道。
“快到卯時了。”
時候還早,弘治皇帝道:“斟一副茶來吧。”
蕭敬忙是斟了茶來。
弘治皇帝道:“英國公那里,沒有出什麼差錯吧。”
“都準備妥當了,唯一美中不足,是……是……英國公擔心……”
“擔心什麼。”弘治皇帝道。
“擔心齊國公傷心過度,忘了祭祀的禮儀。”
“哎……”弘治皇帝道:“傷心過度,朕能體諒啊,喪父之痛,有幾人能熬得住呢?你別看方繼藩平時總是笑呵呵的,他可是孝子,朕明白他。”
弘治皇帝呷了口茶,在感慨之后,又忍不住道:“讓一個禮官,隨時跟著他進行提醒吧,免得他太廟中失儀,這是大事,不可出錯。”
蕭敬道:“是,奴婢也是這樣想的。”
喝了一副茶,天光已是微亮,弘治皇帝起身,這一次的祭祀,他心思很復雜,一方面,他要向祖宗們報喜,另一方面,卻需為自己痛失的左膀右臂祭祀一場。
弘治皇帝坐上了車駕,左右的金吾衛以及大漢將軍們,紛紛擁簇著車馬。
而此時,晨曦之下,大明門已是打開。
當圣駕出了大明門時,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文武百官們,紛紛拜在御道左右,口呼萬歲,隨即,人們站起來,隨著圣駕,朝著太廟方向步行。
此時,每一個人都穿著吉服,個個露出了哀容。
朱厚照寸步不離的跟在方繼藩的左右,方繼藩則一臉茫然,看著這浩大的陣勢,突然他發現,自己似乎不得不接受一個可怕的事實。
自己的爹……十之八九,真的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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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他,活了!
這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方繼藩心里咯噔一下。
此前,他一直不相信這個事實。
現在,看著這浩大的隊伍,無數人穿著吉服,人人面帶沉痛之色。
圣駕很快穿過了御道。
身邊,許多文武勛臣,個個低垂著頭。
不得不說,方繼藩這狗東西雖然不怎麼樣,可是他爹方景隆,卻還算是一個忠厚正直的人,不少武勛,懷念起當初的一些時光,也禁不紫淚縱橫,不得已,被人攙扶著,蹣跚而行。
文臣們卻也大多唏噓,他們和新津郡王打的交道不多,可是新津郡王還是值得他們敬佩的。
人們唏噓著,感慨著。
方繼藩的幾個門生,也在隊列之中。
王守仁等人,個個眼里淚花閃閃,他們亦步亦趨的跟在方繼藩的身后,不禁失聲。
方繼藩的腳步越來越慢,覺得眼前的世界,也變得緩慢起來。
人原來會死的。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一切都化為烏有,留下的,不過是一絲給至親的念想而已。
只是這念想,實在太多太多了。
無數的記憶,猶如走馬燈似得,涌入自己的心頭。
“我的兒子英俊!”
“繼藩,為父有個大膽的想法。”
“兒啊,莫怕”
方繼藩歪著頭,眼睫毛禁不住闔下,等張開時,這睫毛卻已濕透了。
方繼藩哭了。
此時,一只手伸過來,拉住了方繼藩。
朱厚照和自己并肩而行,張口想說點開心的事,卻發現如鯁在喉。
他便嘆息,不斷的拍打著方繼藩的肩。
“我們會報仇雪恨的。”良久,朱厚照才憋出一句話。
見方繼藩沒反應,只是蹣跚著,掩面失聲而泣。
朱厚照便歪著頭,不知該怎麼說好,憋紅了臉,老半天才道:“老方,你餓不餓?”
走在朱厚照身后,乃是內閣大學士謝遷,謝遷心里感慨,不禁想,這齊國公,看來,還是有心肺的,他也有傷心的時候啊,可惜可嘆,可惜可嘆。
等聽到朱厚照一句你餓不餓
謝遷:“”
這一下,輪到謝遷開始懷疑人生了,他突然更覺得悲從心起,咱們大明的列祖列宗哪,你們睜開眼看看吧,看看當今太子
數不盡的禁衛,自大明門至太廟,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一直延伸只御道的痙。
英國公張懋,早已至太廟,恭候圣駕。
等圣駕一到,他帶諸官特來接駕,朝一臉頹然的弘治皇帝行了大禮,接引弘治皇帝至享殿。
這享殿之中,陳列的乃大明歷代天子。
弘治皇帝向列祖列宗行大禮,三拜,祝禱,焚香,看著那琳瑯滿目的神位,弘治皇帝的心里,竟有幾分悲嗆,他抬頭,看著享殿里的裊裊青煙,竟不覺癡了。
漢家不幸,虎狼環伺,神州陸沉,中原板蕩,異族入主,自此,華夏血脈,幾絕矣。
太祖高皇帝,襄舉大義,于是,驅逐韃虜,天下歸心,日月重明,河山再造。
此后歷代子孫,或明或暗,或是或非,及至朕承大統,而今,百四十年矣,弘治皇帝念及此處,不禁想,百四十年了,日月蒙塵,這些塵埃,朕定當清洗干凈,不至祖宗為之蒙羞。
他穿著冕服,行動笨拙,待又行過大禮,而后,率百官至東配殿,東配殿里,香火鼎盛,弘治皇帝目光,落在了方景隆的神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