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船越來越快,甲板上的人,已經開始站不住了,海風吹得厲害。
這時,有人一臉懵逼的抬起頭,回頭看了一眼那漸漸消失在自己眼底的陸地,突然道:“我們……我們還沒下船呀,我們還沒下船呀。”
對呀。
百官們一下子炸了。
所謂事在人為,雖然對于追擊上佛朗機艦,他們不抱指望,陛下也下旨,死馬當活馬醫。
可是……
自己還在船上呢。
陛下也在船上,還有太子殿下……
哎呀,好可怕,看上去好危險呀。
弘治皇帝卻顯得淡定自若。
他一聲不吭,聽到群臣的人聲鼎沸,一旁的蕭敬,不禁道:“陛下……”
“不要多嘴。”弘治皇帝淡淡道:“此刻,朕若是率百官下船,像什麼樣子,朕乃天子,自有上天庇佑,想來……定能無恙。”
蕭敬心里說,陛下……奴婢……奴婢只是個宦官,沒有上天庇佑的呀。
他覺得自己的腿有些軟。
弘治皇帝卻是陰沉著臉。
或許……是因為情緒使然。
又或者。
他看到了甲板上龍精虎猛的朱厚照,朱厚照瘋了似得來回巡檢各處的艙室,和方繼藩一道,下達一道道的命令。
這兩個年輕人,像是不知疲倦的機械,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朝氣。
而無數的水兵、船工,好似也被他們帶動起來。
甲板上穿梭的人,俱都腳步如風,仿佛……這一艘蒸汽船,活了。
許是受了這些的感染吧。
弘治皇帝,壓根就沒提下船的事,下了船,在陸地上等候消息嗎?
不錯,身為大明天子,或許……理應如此。
只是……弘治皇帝卻突然覺得,似乎……偶爾激情一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當……真龍巡海吧!
朕是龍!
遠處,突然傳出了嘩然的聲音。
“哎呀呀,我暈的厲害,老夫暈的厲害。老夫要下船,要下船……”
“得請陛下,得請陛下下船,不得了,不得了啊,若是有什麼風險,社稷而何,蒼生而何?”
“方繼藩……齊國公,你瘋啦……你是不是瘋啦,你為何不讓陛下和我們下船。”
“滾開,別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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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乘風而來
百官們有不少人,年紀大,頭昏昏沉沉的。
其實他們倒不是擔心,此行會有什麼危險。
這麼大的船,又不是朝深海去航行,想來,是不會沉沒的。
至于去和佛朗機艦船作戰。
這
這是笑話!
人家都已經出了登州,向南行了,且不說它是快船,就算是寧波水師的艦船,也不至于,會被追上。
所以,這一次所謂的出擊,更具有象征意義。
相當于陛下不忿佛朗機西班牙人所為,向天下人宣示,自此之后,西班牙人,成為大明的死敵。
可是哪怕是如此,這還是不合規矩啊。
方繼藩的態度,又蠻橫的很。
怎麼能說滾呢?
較真的說,這船上打滾,就要下海了。
你方繼藩還有沒有天良,給老夫放了貸,拿走了老夫的棺材本,買了你的房,你還想叫老夫死?
眾人面面相覷,一個個面上隱隱在抽搐。
忍著吧。
人家的爹死了,人死為大啊。
這個時候,和一個父喪的人較真,這只會拉低自己的格局。
于是
方繼藩便已揚長而去,大家伙兒,一點脾氣都沒有。
艙室里。
方繼藩和朱厚照凝視著海圖,艦船上,數十個參謀官正提筆計算著,他們計算著燃料情況,以及航程。
朱厚照手里捏著一根細長的棒子,不斷的點在各處海域。
方繼藩凝視著棒子點去的方向,他顯得很冷靜。
“按照計算,是可以追上的,我們掛起了副帆,可以節省不少的燃料,除此之外,我們在艙底,還有壓艙的備用煤炭足以,堅持到泉州當然,這是一切都順風的條件之下,若是遭遇了逆風,就說不準了。”
“而佛朗機人的艦船,航速比之寧波水師的艦船快一些,奏報里說是追之不及,本宮看,是有些夸張了”朱厚照說著,放下了手中的棒子,開始俯下身,提著炭筆刷刷刷的開始計算,最終抬頭:“老方,后日正午之前,若是能追上,則大事可定。”
方繼藩頷首點頭:“讓所有的水兵和炮手,現在先歇下,到時,有他們忙的。”
朱厚照將筆丟下,道:“老方,你放心,無論如何,我們也幫你報仇雪恨。”
“報什麼仇?”方繼藩平淡的道。
朱厚照道:“父仇呀。”
方繼藩面上麻木:“我爹還沒死,你看,黃金洲有傳書來嗎?若是家父過世,肯定會傳書來,此戰,非私仇,而是公戰!”
朱厚照很想解釋,根據他多年給人開刀的經驗,三十多刀,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依著朱厚照較真的脾氣,非要較這個真不可。
可想了想,他晃晃腦袋,算了。
巨艦一路向南,天色暗淡下來,而后,又迎接了清晨的晨曦,迎來了烈陽,海水濤濤,順著既定的航線,那煙囪不斷的翻滾著烏煙,巨大的船身,在紅一線之間,全速而行。
只一日功夫,便倒下了數十人。
這些人上吐下瀉,個個被抬入了船中的蠶艙中靜養。
哪怕是還沒倒下的,也個個都是攙怏的。
這一副老骨頭,怕是要交代于此了。
人們相互鼓勵,又相互哀嘆。
弘治皇帝在艙中,這本是指揮艙,并不狹小,可陛下在此,方繼藩和朱厚照,便只好灰溜溜的滾去其他艙室里制定作戰目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