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道而來,直接偷襲,這是不存在的事。
畢竟西班牙人對大明海域的水文,還不清楚,哪里最適合襲擊,這都需要時間,需要慢慢去掌握。
他們清楚大明對于遠道而來的使節,哪怕雙方并不和睦,也斷然不會,直接撕破臉來趕人,更不擔心,大明會因為對西班牙人的反感,便對他們的船隊,進行任何反制。
只要他們一口咬定,自己是來覲見大明皇帝,大明的各級官府,就絕不可能采取敵視的態度。
這給予了他們的足夠的時間,進行偷襲的準備,且他們派遣的,定是他們最新的艦船,他們自以為,犀利無比,足以襲擊之后,全身而退。
大明下西洋的舉動,已經遭到了西班牙人的警覺,這使他們開始不惜一切代價,妄圖這一連串的行動,使大明徹底的服軟。
此時的西班牙王國,可謂是如日中天,怎麼會將大明放在眼里,在他們眼里,大明不過是遠東的奧斯曼帝國而已。
百官們紛紛竊竊私語,顯然,也是怒了。
這雖不及土木堡之恥,可如此堂而皇之的襲擊,揚長而去,這還了得。
馬文升立即道:“臣建議,立即命沿岸備倭衛截擊這些賊人……”
“來不及了。”方繼藩道:“本來他們的船就快,寧波水師尚且追之不及,其他備倭衛,可能是他們的對手嗎?”
馬文升沉默了。
方繼藩卻道:“可是,我們還有機會……”
“還有機會?”所有人看向方繼藩。
方繼藩今日,格外的冷冽。
他正色道:“他們剛剛襲了登州,勢必要沿著航線,穿越西洋,此次西班牙人的行動,一定照會過葡萄牙人,而葡萄牙人在西洋最近的據點是在……”
方繼藩眼眸一張:“是在呂宋一帶的海域,也就是說,他們需從登州,先走至泉州的航線,穿越了澎湖之后,再繼續下西洋。”
“知道了這條航線就好辦。”方繼藩厲聲道:“海圖。”
一聽海圖,卻沒有人有動靜。
方繼藩瞪了蕭敬一眼:“蕭公公,你愣著做什麼?”
蕭敬委屈巴巴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弘治皇帝陰沉著臉:“去。”
蕭敬頓時像斷脊之犬一般,灰溜溜的去了。
海圖取了來,直接鋪在了甲板上:“西班牙人對于我大明的海域,所知不多,他們的航線,一定是從我大明這里刺探而來的。因而,只要我們順著海圖中天津衛至泉州的航線一路追擊,若是我們的船夠快,就一定能在半途,追上他們!”
朱厚照在一旁,連連點頭。
大海并不是可以漫無目的走的,它有洋流,有深水區域和淺水區域,有暗礁。
所以,任何一條航線,都是開拓而出,當初徐經所干的事,就是如此。
當開辟出一條航線之后,后來者,往往順著這條航線走就可以了。
譬如從登州到澎湖,因為是近陸地航行,最該防范的就是暗礁,一旦船只在海底碰撞到了暗礁,就有擱淺或是沉沒的危險。
因而,航線就是安全區。
西班牙人既然要去呂宋一帶,最近的路線只能順著陸地近海航行,畢竟他們中途沒有補給,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穿越大明海域。
他們也絕不會冒險,開辟新的航線,畢竟,他們隨時可能遭遇大明船隊,當然是越走最安全的路線。
因而,這條大明開辟出來的航線,就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這相當于是一條陸地上的官道,有現成的官道,誰吃飽了撐著,要去翻山越嶺?
方繼藩道:“陛下,若是放走了他們,我大明天威,則蕩然無存,蒸汽船快,或許,可以追上他們,教他們有來無回。”
弘治皇帝錯愕:“蒸汽船,真的可以追上?”
這顯然匪夷所思,那些西班牙人,哪怕是還在登州,距離天津衛,也有一段距離,何況,他們本就是快船。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難道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去?”
“兒臣懇請陛下,準許人間渣滓王不仕號追擊賊艦!”方繼藩朝弘治皇帝拱拱手。
弘治皇帝深吸了一口氣。
此刻,弘治皇帝的怒火,依舊還在翻騰。
雖然,他覺得這有些天方夜譚,可是……若是大明什麼都不做,那麼……
弘治皇帝正色道:“追擊。”
朱厚照早就等著父皇下旨了。
此時,鍋爐還沒徹底的熄火,這就好極了,現在,是在和時間賽跑,耽誤一時,可就貽誤了戰機。
朱厚照立即大吼:“傳令,不許下錨,全速航行,至澎湖方向!”
一下子,整個蒸汽船像是復蘇了一般,那煙囪里的濃煙又開始翻滾而出,大船徐徐而行,接著開始加速。
百官們在甲板上,站的有些不穩,他們彼此交頭接耳,在這巨艦之中,還有天上那翻滾的蒸汽籠罩之下,頓感自身的渺小。
葉輪在水底開始轉動,海面切割出了浪花,翻滾起來的海水,泛著銀白。
追的上嗎?
許多人心頭,有了一個疑問。
而大船,卻已離開了港灣,在確定了風向有利之后,一張張的帆布徐徐自桅桿上升騰而起。
此時……卻是最考驗舵手的時候了,舵手與帆手之間,必須密切配合,一旦張帆之后,舵輪的轉舵系統,便需立即關閉,只有葉輪的推進,以及灌滿的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