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隆赤著身,身上擦滿了針,針的另一頭,連接著另一處的葡萄糖液。
此刻,他眨動著眼睛,渾身的劇痛,讓他動彈不得。
許多的傷口,已經結疤了。
當初,是靠著輸血,才救下了他這條命,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昏迷,在當下的技術條件之下,他早就該死了,或許是上天的眷顧吧。
感染的傷口,大夫們立即進行手術,割掉了腐肉,昏迷過去,可以用輸液,來補充身體的養分,在昏沉沉之中,仿佛一場無盡的噩夢。
這噩夢里,唯有那走馬燈似得方繼藩和方正卿的畫面掠過,方才使他不斷的告訴自己,要堅強,要活下來,還沒有看著正卿娶媳婦,沒又看到……方家的后代降世呢。
還有方小藩,她再過幾年,差不多要嫁人了吧,她一直都在宮中,卻不知……不知……如何了。
他終于醒了,頓時想到了自己倒下之前,身邊一個個護衛著自己的衛士,他們瘋了似得,保護著自己,為自己抵擋了一次次致命的傷害。
這些老兄弟……
方景隆沒有哭,他只無力的張著眸子,別人還欠著自己的債呢,血債,需用血還。
徐經匆匆進來,拜下:“學生……見過師公。”
徐經雙肩微微聳動,卻是……哭了。
這是奇跡啊。
師公竟然還活著,這說明什麼,說明方家有德,連老天爺都眷顧。
方景隆不能坐起,依舊是一臉疲憊,他咬著唇:“趕緊……趕緊去送消息啊,要快……給我兒子送消息,告訴他,他爹……還在……別讓他擔心了,這山長水遠……咳咳……”
就為了交代這個?
徐經卻很快,能體諒師公的心情了,他起身,上前……見方景隆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
這本是一條英雄好漢,平時總愛咧嘴大笑,卻有時,又有別樣的威嚴,可現在……卻是虛弱不堪,他使出渾身的氣力:“要加急送出去,還有……將士們的傷亡如何了,老錢還活著嗎?”
徐經沉默。
“老李呢?”
徐經依舊沉默。
方景隆沒有再問下去,他居然心情十分平和:“大夫說,老夫不能動怒,萬萬不得動怒,老夫現在一點都不怒,心情平和的很,嗯……無事,你不必擔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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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章:海試
徐經擔憂的看著方景隆,忙是頷首點頭:“師公,好生休息吧,這里的事,交給學生就是,新津已經加強了戒備,已無憂了,還有師太母她老人家,也正帶著一支土兵趕來。”
方景樓首點頭,苦笑:“哎,竟還活著,都說將軍百戰死,老夫運氣好,怎麼都死不了,倒是又浪費了一首詩,不免有些遺憾。”
徐經:“”
這群勛臣的玩法,很多時候,很讓徐經開眼界。
他拱拱手,見著師公平安,他就放心了,于是打起了精神,匆匆的出了蠶室,冷不防,卻見有人一瘸一拐的走出來,這人竟有些眼熟。
病人一瘸一拐,抬頭見了徐經,忙是行禮:“見過師叔。”
“你是”
“學生劉杰。”劉杰還活著,受益于西山醫學院的迅速反應,從那死亡線上,拉回來了許多人,徐經就是其中之一。
其實戰鈔上的尋常刀傷或是槍傷,只要不真正的是傷及到要害,是很難立即將人殺死的,這個時代的武器,并不高明,真正造成大規模死亡的,喬這刀傷和槍火傷害,不能迅速的取出彈片以及不能及時的消毒、縫合疵,因為一旦傷口化膿,引發了炎癥,在加上這個時代糟糕的醫療條件,這幾乎就等于死亡。
反倒到了后世,醫療水平倒是上去了,結果特麼的武器的威力,卻是以幾何計數的增長,一顆炮彈,足以將人直接撕成碎片,若你高級一些,給你一個精確制導,奔你尸骨無存,連棺材都省了。
劉杰面上沮喪,見了徐經之后,臉色才恢復了一些血色。
“噢。”徐經是見過劉杰,只因為劉杰這些日子,風吹日曬,再加上受了傷,面容已經大變,方才覺得陌生,徐經道:“你要去何處?”
“一些師兄弟預備下葬,學生想去看看。”
徐經陷入了沉默。
生死他見得太多了,他嘆了口氣:“去吧,來人,給他備一個拐杖,不要阻攔他。”
“多謝師叔。”劉杰點點頭,他一瘸一拐的向前走了兩步,突然駐足,回眸:“師叔。”
“嗯?”
徐經看著他,對于劉杰這個人,他頗為佩服,舍棄了官身,舍掉了本該屬于的榮華富貴,來到新大陸,當然,像他這樣的人,在新大陸實在太多太多。
“師叔,不知何時,可以報仇雪恨。”
徐經板著臉:“這是公爺能決定的事。”
劉杰點點頭:“是。”
徐經心里卻嘆息,那些佛朗機人,算是徹底的將人惹毛了,好端端的,他們這是何苦來哉?
弘治皇帝已是起駕。
有了馬車,出入方便了許多,浩浩蕩蕩的隊伍,直接出發,朱厚照和方繼藩作陪,群臣尾隨其后。
上千萬兩銀子啊。
每一次想到這個數目,大家就極想去天津衛看看,看看那上千萬兩銀子堆在猴,到底有啥不同。
眾人至天津衛。
天津衛上下,紛紛來迎駕。
因為海試是在兩日之后舉行,所以弘治皇帝并不急,直接進入行在,并沒有召見太多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