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陛下的眼睛,會越來越看不清,直至失明。”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當真如此嗎?”
方繼藩苦著臉,點點頭。
弘治皇帝陷入了沉默。
一旦失明,對于他而言,不啻是滅頂之災,若是天子視不見物,那麼如何治理天下呢。
弘治皇帝道:“要等到何時?”
方繼藩想了想:“或許……快了。”
病情,已經有些嚴重了。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朕知道了,好啦,朕明日召御醫們看看。”
見弘治皇帝心事重重,方繼藩知道,陛下頗有幾分諱疾忌醫。
方繼藩便拱手:“兒臣告辭。”
他滿腹心事。
身邊一個如此親近的人,居然……想到他再看不到自己英俊的臉,方繼藩就心肝兒疼。
這等心情,只有年紀越大,看到身邊的人,一個個老去,漸漸開始覺得力不從心,才會慢慢的理解。
方繼藩出了大明宮,外頭早有七八個護衛,在候著他,車駕已經準備好了,方繼藩預備上車。
卻在此時,一個翰林恰好入宮。
此人側目看了方繼藩一眼,面露不喜之色。
自打上一次吳彥被科學院狠狠揍了一頓,雖然世界清凈了,可這些翰林們看到方繼藩的表情,總是怪怪的。
方繼藩預備要登車,卻不知何故,那馬兒有些受驚,發出嘶鳴,不安分的想要走動,護衛有些拉不動它,于是拉著的馬車也便搖搖晃晃起來。
方繼藩本來心情就糟糕,這時怒了,尋不到發泄,狠狠踹一腳車廂,痛罵道:“狗一樣的東西,遲早宰了這馬去熬湯,將你這車廂拆了當柴燒!”
護衛們噤若寒蟬,他們不知公爺何故生這麼大的氣。
馬兒便更加不安,被護衛死死的拉住。
那翰林便禁不住偷笑竊喜,仿佛瞧熱鬧似得。
方繼藩聽他失笑,不禁惱怒:“你瞅啥?”
翰林:“……”
方繼藩本不想繼續理他。
這翰林卻也起了幾分性子,他凜然正氣道:“齊國公猖狂如此,豈不知道路以目嗎?”
方繼藩叉著手,冷笑:“道你大爺。”
“你……你……你辱我家人,我……我……”這翰林怒氣沖沖,一副要將方繼藩生吞活剝的模樣。
方繼藩抱著手,冷笑:“怎麼樣,你不服氣?你區區一個翰林,敢這樣和我說話,你有本事,就一個人打我們八個呀。”
翰林昂首,本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
聽到了這句話,他沉默了,低下了高貴的頭顱,憋著臉,朝方繼藩拱拱手,作揖:“得罪了,得罪了。”接著,匆匆入宮去。
…………
方繼藩回到西山,顯得憂心忡忡,少年們已是散了,只有方正卿在朱秀榮帶著溺愛的眼神之下,吃著糕點。
見了父親回來,方正卿不敢吃了,乖乖站起來,束手道:“兒子見過父親。”
方繼藩點頭,坐下,早有人給他斟茶來,方繼藩抱著茶盞,朝方正卿招招手:“正卿,你來,為父來問你,若是你的父親,得了眼疾,不久,就要失明,你會如何?”
方正卿一臉詫異,抬頭盯著方繼藩的眼睛。
朱秀榮也嚇著了,禁不住想要說什麼。
方正卿一臉痛苦的道:“兒子,兒子……心會疼。”
還是自己兒子好啊,有良心。
朱秀榮道:“怎麼好端端的,說這個?”
方繼藩嘆了口氣:“是陛下得了眼疾,此病……不可逆轉,哎……”
朱秀榮聽罷,頓時眼圈紅了:“御醫沒有辦法嗎?”
方繼藩張口,正待要說什麼。
此時,卻見方正卿眼淚已是撲簌而下,撕心裂肺的道:“父親,外父……外父他……嗚嗚嗚……”接著,情緒無法自制,傷心欲絕的滔滔大哭。
方繼藩:“……”
這兒子,怎麼看著,都像白眼狼,胳膊肘子凈往外拐的。
方繼藩止住他們哭,起身:“不說了,不說了,我得去想想辦法,來,有狗東西在嗎?去找太子來。”
…………
無論如何,方繼藩也無法作視這可怕的事情發生。
弘治皇帝是大明的頂梁柱啊。
只是……要如何治呢……
其實……辦法也不是沒有,早在數百年前,唐朝的時候,就曾有過用金針治療白內障的記錄。
當然……這玩意,失傳了。
其基本的科學原理,倒是簡單,只是風險有些高。
這是皇帝,又不是尋常人,尋常人就好辦了,拉過來,綁了,一針下去,愛咋咋地,沒治好是你狗東西運氣不好,治好了,給錢。
因而,想要治療,不能急,得專門朝著這個方向,研究一下。
反正陛下,還有一些時間。
深吸一口氣,等朱厚照興沖沖的來,方繼藩將事情給朱厚照說了。
朱厚照聽罷,頓時愣住了:“啥意思,父皇會變成瞎子?”
方繼藩點頭:“所以,必須得盡快尋到治療之法,殿下,我思來想去,咱們得事先有所準備。”
“你……你能治……瞎子你也能治?”
方繼藩深吸一口氣:“這可說不準,不過……你那蒸汽船,研究的如何?”
“大致的研究,是完成了,不過需制造專門的船體……”
也就是說,這些事,是可以交給別人去操心的。
方繼藩道:“那好,手頭的事,暫時放一放,我們來試一試,治眼睛。”
“怎麼試?老辦法,先從豬開始。”
“是豚!”朱厚照憂心忡忡,卻還不忘糾正方繼藩。
方繼藩無所謂。
首先……要明白的是眼睛的構造,而后,需要根據實際情況,定制專門的醫療儀器。
這都是錢能擺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