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聽了,沒有生氣,卻也是深以為然的點頭。
這兩位,確實是老臣,一下子抓住了重點。
新政肯定是要推行的。
可是……教化……卻不能不提倡,這不但是國家之本,也是社稷之本。
弘治皇帝微笑著對梁敏道:“容城縣的縣學,可有修葺。”
“這……”梁敏搖頭:“回陛下,沒有。”
弘治皇帝倒是沒有苛責他,他心里嘆息,這或許就是小吏為官的一個缺憾吧,當然……這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弘治皇帝正想說,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往后新政之中,也萬萬不可荒廢了這一點。
誰知梁敏道:“可是陛下……縣學雖是沒有修葺,可是……”
聽到這里,弘治皇帝反而不悅起來,有了錯誤,認就是了,朕也沒有責怪,可還想頂嘴,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可是,縣里雖然沒有特意的關注教化,縣學也沒有重修,可今歲,縣中入學讀書的孩童,有七千六百七十四人,今歲的縣試將近,報名參加縣試的,有一千三百五十六人……這只是各個學堂匯總來的數目,還請陛下……明鑒。”
“什麼……”
所有人都懵了,瞪大了一雙雙驚訝萬分的眼睛。
讀書的……有七千看六百七十四人?
這是什麼數目呢?
容城縣如今因為人口流入,已成上縣,只怕有五萬戶之多,人口最少有十五至二十萬。
想來,少年人的人口會在兩三萬上下。
可即便如此,七千六百七十四人是什麼概念?
以往哪怕是整個保定府,加起來的讀書人,想來……也沒有這個數目的一半吧。
哪怕是在對教育最重視的南直隸、江西、浙江等地,二十個人中,有一個人讀書,就已是極了不起的事了。
可區區一個縣,單單在學堂里讀書的,四五人中,就有一個?
張升聽罷,不禁噗嗤一笑。
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他是禮部尚書,主掌禮樂和學校,梁敏的話,騙得了別人,卻騙不過自己。
張升朝弘治皇帝道:“陛下,若是如此,那麼這容城縣豈不是人人都如堯舜一般了嗎?就學孩童如此之多,這是前所未見的,臣……對此,很不以為然。梁縣令,你治縣有功,可是這些話,卻是言過其實了。”
其他人紛紛點頭,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方才陛下震怒,大家精神實在有些緊張,現在卻因這梁縣令的吹牛,反而讓大家輕松了一些,又人忍俊不禁,也有人不禁笑了出來:“何止是前無古人,簡直就是后無來者!”
“呵呵……”
弘治皇帝又皺眉起來。
他顯得有些尷尬,剛剛夸獎了這個梁縣令,轉過頭,這梁縣令等于是反手就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
弘治皇帝咳嗽道:“梁卿家,不得胡言。”
說著,下意識的看了方繼藩一眼,這意思仿佛是在說,你看看,你教出來的臭毛病。
方繼藩心領神會,卻滿是委屈,怪我?天地良心,有好事怎麼不說是我的?
當然……他深深看了梁敏一眼,卻是笑吟吟道:“陛下,兒臣對此,不予置評,不過……兒臣一直都以為,凡事……眼見為實,才是正理。”
眼見為實……
這擺明著是不可能的事。
弘治皇帝心里苦笑:“如何眼見為實法,梁卿家,你來說。”
梁敏心里打鼓,自己好好的報了數目,反而引來一番嘲笑,他正色道:“離縣衙不遠,有一處學堂,一看便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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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六章:朕之幸也
是啊,沒有什麼比眼見為實更能了解情況了。
弘治皇帝起身,看著張升和馬文升道:“走,陪著朕,走一走。”
弘治皇帝是步行,出了縣衙,禁衛們里三層、外三層將他圍個水泄不通。
出了縣衙不遠,果然,遠遠傳出讀書聲。
弘治皇帝眼睛一亮,他回眸,看了梁敏一眼。
梁敏卻是亦步亦趨的跟在歐陽志身后。
而歐陽志簡直如方繼藩的尾巴。
這麼久不曾見恩師,今日相見,雖然相見的方式有些古怪,人多,不好一訴衷腸,可歐陽志那如古井無波的眼底,卻是蕩漾起來。
方繼藩則是緊跟著弘治皇帝的步伐。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踩著弘治皇帝的影子,這影子向前挪一步,他便也跟著走一步,心里不禁感慨,陛下真是龍行虎步,果然不愧是太祖高皇帝之后,連走路都這麼拉風。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書院。
之所以用巨大來形容,是因為一個書院,竟是占地數十畝,雖是并不氣派,規模卻很大。
書院外頭,則是一個碑石,上頭立了學規。
再之后,則是匾額,上書《容城蒙學堂》。
梁敏介紹道:“這是縣里的商戶們籌建的,占地六十七畝,花費驚人,請的教員,有一百三十二人,容納的讀書人,則有三千之多。這是縣里規模最大的書院,在城南,還有一個書院,規模小一些,除此之外,城郊還有三座……”
“商賈也對教化有興趣?”弘治皇帝一臉吃驚。
張升和馬文升,面面相覷。
里頭的格局,很緊湊,一個個書舍聯排而起,沒有太多的景觀,書舍等了等級,不同年級的孩子在不同的地方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