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你們速速準備,此事,定要絕對保密,明日拂曉時分,動身。”
………………
次日拂曉,此時通州城里,還是一片死寂。
弘治皇帝一行人,已是穿著尋常差役的衣衫,在蕭敬的布置之下,趁著夜色,出了行在。
整個通州城,不知何緣故,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動靜。
走在街面上,弘治皇帝見此清冷,眉頭皺的更深。
這沿途,都是禁衛,好在蕭敬手里頭有奉命辦事的腰牌,倒也無人敢要刁難。一直遠遠的離開了行在,禁衛才漸漸的稀少。
弘治皇帝尋了個幽禁所在,才換上了一身常服。
徹底的出了牢籠,弘治皇帝才有了一股清爽的感覺。
方繼藩則左看看,右看看,看著這通州城,仿佛每一處地方,他心里都在算計著,這里若是拆了,規劃一個豪宅區,那里若是有個大戲堂該有多好云云。
這是職業習慣。
通州城因為通衢,所以并沒有城門,沿著運河而行,漸漸的,有些人煙了。
人們似乎并不關心,陛下圣駕的來臨,運河上,許多百姓已經開始忙碌。
沿著運河,是一片低矮的木屋,放眼看去,見不著盡頭。
此時,偶爾有屋里亮了燈,弘治皇帝行了不久,卻在一個屋里,突的傳出了哭聲。
弘治皇帝駐足,這哭聲,是個婦人那兒傳出來的。
蕭敬立即明白了陛下的心思,便想上前去探問。
弘治皇帝卻是上前踱步:“我去看看。”
方繼藩顯得很無奈,陛下還真是一個好奇寶寶啊。
似乎……什麼都是新奇的。
眾人拍門,片刻之后,門開了,便見一個漢子,背著行囊,而兩個婦人,卻已是淚水漣連,一個年老的婦人,顯然是漢子的母親,而年輕的,顯是他的妻子。
漢子看著外頭八九人,一時愣了。
弘治皇帝不知怎麼打話。
卻是方繼藩激靈,方繼藩道:“我等是做買賣的,聽這里有人哭泣,以為出了什麼事。”
漢子臉色緩和起來,抖了抖肩上的包袱,行禮道:“只是俺正欲離家務工,娘和妻子舍不得,所以哭泣,并沒有出什麼事,大清早的,讓人見笑了。”
弘治皇帝下意識的道:“噢?務工?去何處務工?”
漢子愁眉苦臉,似乎這時,沒有心情去回答弘治皇帝的問題,且自己的母親和妻子,此時還傷心的厲害,便覺得弘治皇帝失禮,忍不住沒好氣道:“自是去保定府,還能去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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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二章:苛政猛于虎
去保定……
弘治皇帝沉默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漢子。
這是一個極普通的人,并不起眼。
可現在,他的眼眶通紅。
家里的兩個婦人,也早已哭紅了眼睛。
在這小小的木屋里,還有一個靈位,靈牌前燃著香,依稀可看到先父之類的字眼。
也即是說,這個漢子的父親已經故去了。
這個家里,只有他這麼一個男人。
這是家中的頂梁柱,十之八九,還有唯一的一個。
沒有人喜歡背井離鄉,尤其是將自己的母親和妻子丟在家中。
且不說,兩個婦人在此,會有多少的不便,一個男兒,又怎麼忍心,離家而去呢。
弘治皇帝沉默了。
他有曾祖母,有妻子,他無法想象,當自己需要離開他們時,自己會有多麼的痛苦,而周氏和張氏,又會怎樣的肝腸寸斷。
想來……若不是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是絕不會離家出走的。
“保定?”弘治皇帝語氣異常的冷靜:“去保定做什麼?”
“給人鋪路,有三兩銀子的工錢。”漢子似乎不喜歡被人多問。
弘治皇帝卻凝視著漢子:“通州不好嗎?朕……我聽說……在通州,貧苦的百姓,都會發放銀劵……”
漢字古怪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你是外鄉人吧?”
弘治皇帝:“……”
蕭敬不禁道:“大膽,你這般放……”
弘治皇帝突然眼睛赤紅,額上青筋暴出,他怒了。
于是厲聲對蕭敬道:“滾開!”
蕭敬一愣,頓時大氣不敢出,忙是退后。
方繼藩站在一旁,像看智障一般的看著蕭敬,這位蕭公公,真是越老越糊涂啊。
弘治皇帝道:“我是京師來的。”
“這就難怪了。”漢子似乎看出了蹊蹺,眼前這個人,很是不凡。
好在漢子沒有疑心其他,以他的見識,更不可能會懷疑,站在自己的面前的,乃是天下人的君父。
漢子道:“什麼銀劵,分明是害人劵。”
弘治皇帝聽到害人二字,面上浮出了愧疚之色。
漢子咬牙切齒道:“本來,在這通州,小的還能有一口飯吃,從前在碼頭,給人做腳力,雖勉強果腹,卻也不至于讓一家老小餓死,聽說保定府是個好地方,可終是舍不得家母和家種的糟糠之妻。可自從那些狗官們,發放什麼銀劵之后,這日子便沒法過了。”
“起初,他們收商稅,這運河里的商賈,繳了稅,卻沒得任何好處,有的小商賈,覺得買賣無法維持,索性也就收手,不做了。剩余的,便拼命的壓低工錢,這商稅,終究還是收到了小人這樣的人身上。”
“此后又說百姓們日子不好過,發放銀劵,不少人,還感恩戴德,都說,這知州和知縣,實是個好官,愛民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