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運氣!”方繼藩很老實的回答:“首先,砒霜的異味大,一般人,想要不知不覺的下毒,勢必不敢大量使用,不然……早就被人察覺出來了。”
其實真正的砒霜,幾乎是沒有什麼異味,很容易讓人誤食的。
當然………那種無色無味的砒霜,乃是后世提煉出來的純砒霜。
當前這個時代,砒霜的提煉十分簡陋,砒霜往往都不純,正因如此,所以異味很大,這玩意,本質上就是給人自殺用的,真正要想下毒給別人,量多了,則很容易被人察覺,量少了……效果固然很強,但是……也沒有到無藥可醫的地步。
后世總是將砒霜的毒性不斷的夸大,仿佛只要有了他,便可如何如何。
可實際上,這是誤導。
這玩意雖然也毒死人,但是緊急救治,未必不可以起死回生。
方繼藩繼續道:“現在的辦法,就是先給世子洗胃……”
“洗……洗胃……”
“同時,多吃一些饅頭屑,好了,你是哪根蔥,滾一邊去,不要在此礙眼睛,別惹我不高興。”
老御醫幽怨的看著方繼藩一眼,忙是乖乖的站到遠一些的地方。
幾個醫學院,已準備好了帶來的葡萄糖液,而后,通過羊腸,開始給朱厚熜扎針輸液。
捏碎的饅頭也準備好了。
饅頭能吸液,不但可以吸食掉一些浸入胃液的砒霜,還可保護朱厚熜的胃壁。
至于鹽水,這就簡單了,通過鹽水的不斷的催吐,可將胃中的砒霜,稀釋掉。
一群人手忙腳亂,早已忙碌開了。
方繼藩吩咐道:“我沒喊停之前,誰也不準停,都給我上,使勁的給我折騰。”
朱厚熜的臉色更是漆黑,他張大了眼睛,似乎渾身都難受,他眼睛落在方繼藩的身上。
朱厚熜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的,他認得了來人,這是……姐夫……
似乎這個姐夫,給了朱厚熜一個極溫暖的印象,于是,見到了方繼藩,他眼淚便止不住,朝著方繼藩有氣無力的道:“姐夫……姐夫……我疼……”
方繼藩上前,奇妙的感覺,又回來了。
這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嘉靖皇帝啊,若是今日,他毒死在這里,是不是這個世界,就少了一個渣滓和禍害?
想想居然覺得很帶勁呢!
可是……
一聽他喊自己姐夫的時候,方繼藩的心都化了。
喊自己姐夫的人不多啊,要珍惜。
方繼藩捂著他的小手,道:“乖,過程會有些疼,要堅強,我會救你!”
朱厚熜艱難的點頭:“我……我不疼的。”
方繼藩朝他一笑。
真是個清純的孩子啊,這是哪一個人渣,教出了嘉靖皇帝這樣的怪物。
好吧,哪怕將來,他是個怪物,又如何呢……你大爺,將來,他做不成皇帝,不還要買我方繼藩的房嗎?
方繼藩再無疑慮,咬牙:“給我動手。”
蘇月早已候命,預備了抖摟,而后,捏著朱厚熜的下巴,開始灌入鹽水。
鹽水拼命的灌進去,進入朱厚熜的胃里,朱厚熜哇的一聲,似乎難受到了極點,生理反應,使他條件反射一般,吐出黃水出來。
吐過之后,繼續灌……
整個寢室,頓時一片狼藉。
另一邊,有人死死的抓住輸液的手,不使朱厚熜動彈。
朱厚熜果然沒有哭,雖然眼里的淚水在打轉。
他只是睜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方繼藩。
而后,他一次次的嘔吐,又一次次的,被灌入鹽水,他變得開始無力起來……
方繼藩不忍心看到這個場面,他是一個善良的人,每一次朱厚照去殺牛,他都會蒙上自己的眼睛,善良,是方繼藩立身之本,他明知,世間險惡,人性更是丑惡無比,可是……依舊小心翼翼的保存著這善良,這是他的底線,是他人格中最美好的一部分。
方繼藩轉身,離開了寢室。
…………
寢室之外。
興王朱祐杬聽到了屋里頭兒子不斷嘔吐的聲音,真如刀子剜他的心一般,他抹著淚,一遍遍道:“臣弟平日……真不該揍他,臣弟……萬死啊……臣弟……”
一旁,蕭敬則低聲道:“陛下,此乃砒霜之毒,御醫院的大夫,請陛下和興王殿下,做最壞的準備。”
弘治皇帝只是背著手,急的如熱鍋螞蟻。
他長吁短嘆,心里想到無數種可能。
太可怕了,在這鴻臚寺里,有人敢毒殺親王世子。
更可怕的是,這還是在自己召宗親們入京幾日之內發生的事。
弘治皇帝幾乎可以懇請,這背后,或許……定是某個宗親狗急跳墻的決定。
因為只有朱厚熜死在京師,那麼,這削藩之策,朝廷就不得不停止。
他們反應如此迅速,由此可見,有多少人,對于削藩,抱著極大的抵觸。
且……他們在京中的能量,只怕也是不小。
這不但是膽大包天,而且讓人后襟發涼。
弘治皇帝忍不住咆哮:“宵小之徒,難道只敢用此等下作的手段嗎?”
罵了一聲,卻發現,沒什麼意義。
想來,背后的人,還躲在后頭偷笑,看熱鬧呢。
自己萬萬不可亂了手腳,越是如此,越要削藩,決不讓他們得逞。
此時,門開了,方繼藩出來。
弘治皇帝立即道:“如何?”
方繼藩上前,道:“這是砒霜之毒,無藥可醫。”
弘治皇帝聽了,臉色慘然。
興王朱祐杬幾乎要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