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笑吟吟的道:“陛下,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朝廷養了水師這麼久,豈有讓他們吃干飯的道理。陛下放心,兒臣的門生戚景通,雖是個老大粗,連兒臣的徒孫都不如,可只要陛下一道旨意,他定當踏破倭國,為陛下出一口惡氣。”
戚景通這家伙,不如自己的徒孫,在方繼藩看來,是板上釘釘的,畢竟,那出生不久之后的戚繼光,論起來,不也是自己徒孫嗎?還不是吊打他爹。
唐寅在旁,一臉脹紅,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方繼藩瞪了他一眼,還以為唐寅想要欺師滅祖,不禁惡狠狠的道:“唐寅,你有什麼話說。”
“這……這……恩師,錯了……”
方繼藩臉拉下來,他平生最恨兩種人,一種是朱厚照那等坑自己錢的人,還有一種,就是跟自己唱反調的人,打不死你!
“錯在何處啊。”當著外人的面,方繼藩自是露出如沐春風的笑容,親切的問道。
唐寅道:“寧波水師,至今未費朝廷分毫錢糧,養兵之用,都是靠海里撈出來的,所以……是水師供養著朝廷。”
方繼藩:“……”
弘治皇帝聽了方繼藩的話,皺眉:“這……是不是反應過激了一些。”
劉健等人在旁,也是忍不住無語。
太狠了吧!
劉健咳嗽:“興師動眾,是不是太過了一些?再者說了,倘若水師不利,到時朝廷騎虎難下。老夫看,且先徐徐圖之。這倭國,雖是貧弱,卻也非省油的燈。何況,倭國與我大明隔海相望,只因零星倭寇,就大加征伐,是不是……”
這是老成謀國之言。
其實連唐寅,都覺得恩師有點過了。
方繼藩樂了:“若如此,這倭寇問題,只怕永遠無法解決,大明哪怕再如何剿倭,剿了一批,又來一批……不勝其擾。”
弘治皇帝和劉健對視一眼。
他們心底,竟都掠過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要不……敲打一下倭國試一試?
方繼藩的計劃雖然過激,可這確實是治本的方法啊。
這念頭在弘治皇帝和劉健的心頭掠過之后,連他們自己都覺得,有點大膽了,和這方繼藩相處,耳濡目染之下,竟有學壞了的趨勢啊。
可緊接其后,想到數之不盡的出征錢糧,接下來各國的觀望,只以區區倭寇的名義,師出無名。還有種種其他繁瑣的問題,還是讓他們恢復了理智。
弘治皇帝便正色道:“明日,放一道旨意給倭國國使,狠狠申飭其過失。”
弘治皇帝似乎頗有幾分想擴大事態的意思了。
方繼藩和唐寅對視了一眼,唐寅有點無語,恩師……這是要將陛下帶進溝里去了。
先是申飭,倭國若是沒有反應,勢必是更嚴厲的申飭,可若是倭國依舊故我呢?
不過這樣也好,唐寅心里篤定,他太清楚寧波水師那群混蛋了,真到了征倭的地步,不知多少人嗷嗷叫,激動的血脈噴張,就算將他們統統塞進棺材里,棺材板怕都壓不住。
劉健鄭重其事:“老臣遵旨。”
弘治皇帝呷了口茶,臉色緩和了一些:“倘使……退一萬步,若是倭國依舊故我,犯我大明天威,大明真到了征伐的地步,水師可用嗎?”
這話是問唐寅的。
唐寅道:“陛下,可用。”
弘治皇帝皺眉:“可是朕卻聽說,倭人好勇斗狠,即便是一群下海的流浪武士,戰力也頗驚人,否則,東南不會令倭人為禍百年之久。水師當初剿倭大勝,是因為所剿的,不過是區區倭寇……可這一次,卻是這諾大的倭國,不可同日而語,朕……有點擔心。”
唐寅道:“陛下有所不知,我大明自建水師,重啟下西洋,不但操練了大量的水師人員,艦船日益增多,最緊要的是,讓無數的水師官兵,真正見識新的天地,陛下,海中的人,和陸上的人,是不同的。”
弘治皇帝笑了:“不一樣?”
“是。”唐寅道:“臣也不知該怎麼說,陛下只有親眼見到,水師出海之后,他們所面臨的險惡環境,方知他們的難處,能在這逆境之中求生,這樣的人,在臣看來,他們的好勇斗狠,絕不在倭人之下,至于倭島上的倭人武士,雖也自稱勇悍,反而是更加不值一提了。”
沒辦法解釋啊。
唐寅哭笑不得。
他總不能說那些嗷嗷叫的家伙們,窮了十八輩子,但凡有一點發財的希望,就個個不要命似得,什麼事都做的出來,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生死看淡,壓都壓不住吧。
這是廟堂,是御前,怎麼能說這等‘惡俗’的話呢,可唐寅臉皮比較薄,總不好意思,將其冠上忠勇,為國為民之類的詞,終究……是要臉的人啊。
唐寅憋得難受。
弘治皇帝還是聽得一知半解,卻看向方繼藩:“繼藩,你也有信心?”
“陛下,唐寅說有,自然是有,兒臣負責過下西洋的事務……”
方繼藩話說到一半,弘治皇帝便道:“既如此,那麼此事,就繼藩來負責吧,繼藩為正使,交涉倭國,唐寅為副。”
弘治皇帝很果斷,既然朕不明白,你們兩個很明白,那麼……這事就交給你們了,反正朕不想再看到有倭寇的消息。
弘治皇帝又道:“一年……朕給你們一年時間,一年之內,若還有倭寇肆虐,朕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