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卻只因為,自己所做的一個決定。
這個決定……卻是來自于一個無名小卒。
弘治皇帝目光,炙熱的看著王文玉。
一直等到蕭敬的話音落下。
弘治皇帝面上的暈紅,卻沒有消退,他粗重的呼吸著,良久,他道:“王卿家……”
王文玉有點懵。
弘治皇帝急不可耐的步下了金鑾,走到了王文玉的面前,王文玉還匍匐在地,似乎只有匍匐著,才有安全感。
弘治皇帝一把將他攙扶起來,此時,他能聞到一股腥臊的味道。
呃……這個家伙……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漸漸的,不覺得腥臊了,要適應,其實……還挺帶感的。
將王文玉攙扶起來。
王文玉直面弘治皇帝,他身子還在顫抖,不知是害怕,還是緊張。
弘治皇帝不以為意,反而覺得這個害羞的家伙,竟是說不出的……有趣。
弘治皇帝沉吟片刻,突然道:“此乃國士也!拯救萬民,非朕之功,是這樣的無雙國士,洞悉天文地理的功勞!”
此言一出,絕大多數方才還嘲諷王文玉的人,在此刻,卻是面色羞紅。
只怕他們一輩子,都得不到國士的評價吧。
“陛下……”嚴學士就跪在弘治皇帝身后,他臉拉了下來,心里酸溜溜的。
哪里想到,這個王文玉,瞎貓碰到了死耗子呢。
他勉強露出笑容:“臣以為,這都是陛下的功勞,若非陛下當機立斷,那些軍民百姓,只怕已葬身魚腹,陛下仁德,非人所能……”
方才他自知自己失言,現在只想著極力的彌補。
只是,他說到此處,卻見陛下回過身,目光幽幽的看著自己。
他不得不努力笑的更好看一些,只是方才的伶牙俐齒,此刻卻不太管用了,他努力道:“非人所能及也……”
弘治皇帝依舊凝視著嚴侍讀。
從前,這樣飽讀詩書的大儒,是令弘治皇帝何等的欽佩啊。
可是今日,當弘治皇帝說到王文玉為國士而始,卻在這一剎那,他覺得嚴侍讀的話,格外的刺耳。
嚴侍讀還在笑。
可弘治皇帝的眼底深處,卻格外的冷漠。
“陛下……陛下萬歲……陛下實乃……”
突然……
弘治皇帝似乎忍不住了。
只在這瞬息之間。
弘治皇帝突然抬腳。
咚……
這一腳狠狠朝跪在地的嚴侍讀踹下。
這一腳,實在是猝不及防。
殿中所有人都發出了驚呼。
“啊……呀……”嚴侍讀突覺得自己的心口,竟有一種悶痛,而后,整個人直接被踹翻,他猛地咳嗽,卻好像岔氣一般,面猛地紅了,一口血噴出來。
“陛下……”
許多人驚呆了。
滿殿的群臣,一個個痛心疾首的拜倒。
一向好脾氣的弘治皇帝……今日……竟是踹了大臣。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啊。
今日……陛下這是怎麼了。
畢竟,嚴侍讀方才雖是呱噪了一些,可至少……總不能因為他仗義執言,陛下就痛毆他吧。
一個個人慘然落淚,竟有兔死狐悲的感覺。
他們拜倒:“陛下息怒。”
嚴侍讀只覺得,自己好似一下子,只剩下了半口氣,他拼命的咳嗽,見了自己身下從口里噴出來的一灘水,嚇了一跳,又發出啊呀的聲音,似乎因為受了奇恥大辱,心理上無法接受。
弘治皇帝死死的瞪著嚴侍讀。
方才,他的嬉笑和‘仗義執言’,現在回過頭來看,卻是猶如利刃一般,狠狠的在扎王文玉的心窩子。
王文玉是什麼人,是國士,你是什麼東西。
這口惡氣,朕給王文玉出了。
只是……
弘治皇帝冷漠的四顧四周,似乎也覺得,自己方才過于魯莽,朕今日怎麼了,竟是動了這麼大的氣。
見百官惶惶然的樣子,弘治皇帝卻是輕描淡寫的拂袖,而后道:“嚴卿家膽大包天,方才竟說朕非人,諸卿,可都聽說過了,誹謗君上,此為不忠,該當何罪?”
噗……
嚴侍讀一口老血,又噴出來,他忙道:“臣……臣冤枉啊……臣說的是……說的是……”
他本想解釋,自己明明說的是……陛下仁德,非人所能及,這咋就是陛下非人了呢。
可他話還沒完,便聽朱厚照怒吼:“你竟侮辱父皇,我和你拼了!”
方繼藩:“……”
方繼藩是個善良的人,他實在想不到,陛下也有不要逼臉的時候,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栽贓陷害,真的好嘛?還是我們老方家實在……我們老方家,都是就揍你,咋地?
弘治皇帝額上青筋曝出,狠狠的瞪了那嚴侍讀一眼,旋身:“卿無君無父,自行了斷吧。”
嚴侍讀萬萬料不到,被人扣上了一個無君無父的帽子。
以往,可都是他給人扣帽子的。
他臉色慘然,老淚縱橫,想說點什麼,弘治皇帝已是拂袖,又道:“科學院雞鳴狗盜,是誰說的?”
奉天殿內,宛如窒息了一般。
弘治皇帝咬牙道:“再有此等流言,朕決不輕饒。朕若是放任此等流言,便是令王文玉這樣的國士寒心,更是將數十萬軍民百姓,置于何地?”
弘治皇帝似乎氣消了。
心里舒暢了起來。
終究,他先是人,才是一個皇帝,人還是喜歡聽人稱頌的。
想到無數人稱頌自己,且都發自肺腑,這可比文武百官們的圣明,要動聽無數倍。
他呼出一口氣,目光落在了朱厚照的身上。
弘治皇帝嘆道:“太子和都尉方繼藩舉薦賢能,他們二人年紀輕輕,竟有如此的識人之明,這是朕極欣慰的事,舉賢用能,這是儲君必備的才能,科學院上下諸官,尤其是這王文玉,乃太子和方卿家極力舉薦,可見……他們的眼光,比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