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這才明白了。
有時大旱之后,出現暴雨,這是常有的事。
只不過……大旱這東西,什麼時候結束,只有天知道!
弘治皇帝凝視著張信:“張卿家,這兩日,干旱就會結束?”
張信心里也沒準,這都干旱這麼久了,老天爺的事,誰說的清楚。
他忍不住看向王文玉。
王文玉道:“臣敢擔保。”
弘治皇帝倒是謹慎起來。
他當然清楚,擺在他面前的,是兩個抉擇,稍有不慎,都可能引發可能的后果,他沉吟著,看著這王文玉:“你用什麼擔保?”
王文玉正色道:“臣這輩子,最是敬佩的,就是臣的師公……”
一提到方繼藩……
弘治皇帝的臉色緩和起來。
方繼藩的徒孫,應該還是有譜的。
只是貿然做出這個決定,倘若這幾日,沒有下雨呢?
那麼,這大旱,只怕……
他吁了口氣:“諸卿怎麼看待?”
“陛下……”
翰林們一個個躍躍欲試。
對于他們而言,一個不著調的家伙,想要影響國家大策,這太冒險了。
弘治皇帝突然壓了壓手:“這終究是大事啊,不過,朕相信方繼藩,自然,也就相信他的徒子徒孫,他和太子,既讓你入值宮中,那……朕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來人,傳朕的旨意,立即用快馬,前去九江府,命當地官府,立即加固河堤,不,加固河堤只怕已經來不及了,立即全力,動用所有的力量,將河水泛濫區域的軍民百姓,立即撤出來,能撤多少是多少,一定要快!”
弘治皇帝說罷:“告訴南昌府和九江府,各府各縣,誰若是慢了一步,稍有遲疑,朕決不輕饒。至于流離失所的災民,也請放心,朝廷的糧食,會立即送到,這賑濟的糧食,朕會督促下去!”
說罷,眾翰林一個個無言。
就因為這麼一個人,要大規模的撤離百姓,這可是十萬甚至數十萬人流離失所啊。
王文玉聽罷,忙是拜倒:“陛下圣明。”
翰林們一個個想說什麼。
而弘治皇帝,面上卻是鐵青:“快馬加急!”
…………
京師里,一個消息傳出來。
陛下似乎又開始啟用了江湖術士。
對于這個……方繼藩是很有意見的。
好歹自己也不是一般人,宮里的消息,他倒是知道的快。
等那王文玉下了值,方繼藩便將他尋來,肺要氣炸了。
“狗一樣的東西,你胡咧咧什麼?”
“師公……學生……可以保證,這幾日,江西北部……一定……”
“呸!”方繼藩道:“下不下雨,與我何干,你說什麼最尊敬的便是我,你拉倒吧,我們很熟嗎?我是你爹,還是你爺爺?你拿我擔保什麼?”
方繼藩齜牙,這個先例,不能開啊。
見王文玉一臉沉痛之色。
方繼藩心軟了,他咳嗽一聲,決定好好和他講道理,便蹲在跪地的王文玉面前:“你看哈,我有徒子徒孫數千人,這麼多人,人人都能拿我擔保,有一個人失了手,我的面子往哪里擱?我的腦袋還有嗎?”
“師公也知道,偶爾,師公會拿你們做擔保,可是你想想看,師公這不是為了你們好嘛?你們有幾千人,死一個兩個,那也是千分之一或是數千分之一,這是小概率的事件,你們學天文地理的,不學算數的嗎?”
王文玉一想,頓時有些明白了,恍然大悟之色:“學生明白了,學生萬死。”
方繼藩他嘆了口氣:“江西的事,你有把握吧?”
“有,有的,學生這些年,專門觀察的就是地理和天象,同時收羅了大量的古籍,還有徐經師叔的文獻……”
方繼藩壓壓手:“那就成了,不必解釋你平時看什麼書,給我滾!”
“噢。”王文玉早知道,師公是這個樣子。
傳聞……師公只有對自己最親近的人,才這般,恩師和師叔們,師公都是這樣對待他們,可是……師公不還一樣,待他們如自己的親兒子一般,哪一個師叔們,說起師公,不是歡天喜地。
這麼一想,王文玉心里一暖。
師公他……也是如待兒子……不,待親孫子一般,對待自己啊。
他很是感動。
擦拭了眼角的淚,哽咽道:“學生蒙師公不棄,得師公授業之恩……”
“滾出去!”
方繼藩手一指門口。
師公就是師公,這一個滾字,飽含深情。
王文玉沒有猶豫,再不說什麼,起身便走。
過了片刻,朱厚照便捋著袖子進來,道:“老方,聽說了嗎?南昌府,要遭水災了!”
方繼藩看了朱厚照一眼。
朱厚照對于南昌府,還是極有感情的:“這幾年,都有鄉親們送小龍蝦來吃,那小龍蝦油燜起來,味道真好,這下完了,本宮的小龍蝦沒有了。”
這聽著聽著,方繼藩腦海里瞬間想到那鍋蓋掀開,熱氣騰騰的蒸汽沖天,油燜的龍蝦紅彤彤的,上頭有辣椒,蔥、蒜,將那小龍蝦撥開,頓時香油四溢,外頭的麻辣調料便進了肉里,那肉有幾分嚼勁,一口吃下,有滋有味,還很香。
方繼藩覺得自己口角,竟似有口水要流出來:“這事,我聽說了。”
朱厚照一臉感慨:“真是令人遺憾啊,突然想吃蝦了。”
“要不,吃牛肉?”方繼藩認真的道。
朱厚照沉默了很久:“好呀。”
二人一面吩咐人去讓溫先生準備,一面方繼藩突然想起什麼:“殿下,方才我們說什麼來著?”
“小龍蝦。”朱厚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