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道路的人群,有的高聲大呼,有的不知受什麼情緒感染,仿佛生離死別一般。
縣里的每一寸土地,歐陽志都用腳丈量過。
或許他并不認得每一個人,可這縣中絕大多數,都曾遠遠看過這位使君留下的身影和足跡。
人們只覺得,自己漸漸吃飽了,自己漸漸可以養家糊口了,見識到,自己的身邊,有太多太多的變化。
而這一切,都來自于這位不茍言笑,據說高深莫測的縣令。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竟有一種天崩地裂的感覺。
人們推搡著,有人垂淚,有人哀嚎。
馬車每動一下,都極艱難。
歐陽志不敢打開車簾子,他只端坐在沙發上,帶著他的行囊,曾來過這里,或許……此去便再也回不來了,可他來過,這就足夠了。
人生有太多遺憾,就如自己恩師所言的那樣,只要做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那麼……就沒有遺憾了。
歐陽志唯一慶幸的,就是自己離開時,不曾在這里留下太多的遺憾。
馬車終究還是沖破了人群,徐徐而去。
留下的,是千呼萬喚。
歐陽志木然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神采。
只有眼睛是紅的,晶瑩的液體,順著他的眼角滑出,他來不及擦拭,卻是正兒八經的坐在沙發上,隨著道路的微微顛簸,而身子起伏。
良久,他輕聲呢喃而念著:“恩師……學生不辱使命!”
于是,他閉上了眼睛,豆大的淚水便隨著眼睛的闔起,撲簌落下,睫毛已濕了。
蕭敬齜牙咧嘴的擠出了人群,他起初恨不得呼喝著讓人將這些該死的刁民打開,等沖破了重重的人障,已是大汗淋漓,身后,隱隱還傳來了哭聲,他回頭,看著那數不盡的人影,猛地,蕭敬再扭過頭看了歐陽志的馬車一眼,心里竟是一嘆,該死,方繼藩還有一個這樣的門生,咱家是一輩子都及不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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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過年了,其實真的很忙很累,畢竟……已經三十歲了,一家之主,再不能像以前那樣,啥事都靠父母遮風避雨了。
有些俗事,躲不開。
總算是清閑下來,從早上寫到現在,總算寫完了,如剛才的章節名一樣:“無憾也”。
有人問過年更不更,過年肯定更新的,哪怕是哪天再忙,也會更幾章,如果缺了,老虎會找時間多更一些,作為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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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一章:朕可高枕無憂
那田鏡卻是急匆匆的到了西山。
見到了方繼藩,眼淚就落下來了。
聞名已久,真是聞名已久啊。
在田鏡心里,歐陽使君乃是極了不起的人,簡直就是人生導師,偶像中的偶像。
可這位大偶像,口里念念叨叨的,卻是他的恩師。
定興縣上下,誰不曉得這位方都尉,實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不然,怎麼他教授出來的弟子這般的厲害呢?
說起來,歐陽志乃是方繼藩的門生。而不久之后,歐陽志可能就要離任定興縣,那麼田鏡算是歐陽志的故吏。
這門生故吏的關系,可深著呢。
田鏡一見到方繼藩,立即匍匐在地,恨不得五體投地,真摯萬分的道:“小人見過都尉,小人久仰都尉大名,小人……小人……”
他既激動,又是膽怯,磕頭如搗蒜,邊道:“小人受使君之命,給都尉捎個話,歐陽使君說,這一趟,他為弟子,不辱都尉之命……還有……還有……”
方繼藩高高坐著,怡然自若的端著茶盞,只瞥了他一眼,喝茶。
他無法理解,這個家伙為啥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一副好像自己是他爺爺的樣子。
古人的腦子……是不是都繃著一根弦哪?
“噢,知道了,還有什麼事沒?”方繼藩悠悠然的道。
“沒,沒了。”田鏡小心翼翼的抬頭,悄悄的看了方繼藩一眼,又是驚為天人:“小人瞻仰都尉儀容,頓覺如沐春風……”
遺容……還瞻仰……
來這,是罵人的?
方繼藩啪嗒一聲,將茶盞摔在了案牘上,怒了,喝道:“狗一樣的東西,怎麼說話的?”
“呀……”田鏡頓時戰戰兢兢起來,卻不知道自己錯哪里了,只是驚恐的忙道:“小人萬死,萬死之罪,小人…”
他二話不說,揚起手來,便是來回給自己打耳光。
啪啪啪啪啪之后。
他面上竟是微腫了起來。
方繼藩看得瞠目結舌。
這不科學啊。
“小人就是狗一樣的東西,和都尉相比,實乃螢火之蟲,都尉乃是日月之輝啊。歐陽使君在定興縣,一直都是小人鞍前馬后,小人自歐陽使君身上,受益良多,今日,見了方都尉,心里更是……更是……”
方繼藩見他說的激動,便一揮手道:“好了,知道了,還有什麼事沒有,沒有就滾吧!”
這是方繼藩的處世哲學。
沒法子,好聲好氣的跟人說話,往往不湊效。這是方繼藩的經驗之談,以往他也曾想過自己和顏悅色一些,可結果呢,卻把人嚇了個半死,仿佛見鬼了似的,回家之后,細細琢磨,總覺得這如沐春風背后,總好像藏著什麼陰謀,能嚇得三天三夜睡不著,連蹲個茅坑,都要先繞著茅坑轉悠幾圈,確定沒有埋伏之后,方才敢進去,生怕被打擊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