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又還欠著他們錢糧,他們無米下炊,是要餓死的,李公……這不是玩笑事啊。”
李東陽聽著頭大,忍不住撫額。
見眾人還在吵吵鬧鬧,卻是哭笑不得的道:“你們的難處,老夫豈有不知……只是……”
“要不……”王鰲眼眸一沉,道:“還得去請陛下做主,無論如何也從內帑里拿出些銀子來……”
許多人急了,眼里似乎也掠過了一絲大膽的想法。
于是眾人看向劉健。
劉健覺得心里堵得慌,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日子,沒法過了。
劉健咬咬牙道:“事到如今,又有什麼辦法?”
李東陽見劉健首肯,心里也燃起了希望:“全憑劉公做主。”
………………
定興縣。
在一遍又一遍的核算之后,再加上此后結余的稅銀,統統入庫。
今歲定興縣的征稅,算是徹底的落下了帷幕。
歐陽志算是徹底的松了口氣,接下來,他便要在這財政的收支上,蓋上自己的大印,而后便派人前往戶部匯報了。
其實……定興縣的收支報告,還算是輕松的,因為都是稅銀,不存在其他實物,損耗極小,和戶部的匯報和核算也簡單,賬目一目了然。
若是其他各縣,那就復雜了。
明初的時候,大名鼎鼎的空印案,問題就出在這里,當時地方都需派人至戶部報告財政收支賬目,所有賬目必須和戶部審核后完全相符方能結算。若其中有任何一項不符就必須駁回重新造冊,且須再蓋上原地方主官大印才算完成。因當時交通并不發達,往來路途遙遠,如果需要發回重造勢必耽誤相當多的時間,所以前往戶部審核的官員都備有事先蓋過印信的空白書冊以備使用。
這原本是從元朝既有的習慣性做法,也從未被明令禁止過。
只是錢糧在運輸過程中會有損耗,所以從運送一直到戶部接收時的數字一定不會相符,在路上到底損耗了多少,官員們無法事先預知,只有到了戶部將要申報之時才能知道其中的差額,所以派京官員都習慣用空印文書在京城才填寫實際的數目。
結果,他們好死不死,撞到了太祖高皇帝,這位大爺覺得你們這些家伙吃了老子的飯,居然有膽子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弄虛作假,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乎,下旨‘竟殺空印者’,數以萬計的官吏,因而人頭落地,蔚為壯觀。
以至于到了現在,再沒有哪個主官敢拿一張白紙蓋上大印就跑去戶部,等真實的錢糧押解到了國庫,再填寫具體的數額了。而是實實在在的匯報,只是……往往錢糧出庫入庫,都和匯報的數目,總有對不上的時候。
歐陽志就省事得多了,有多少就報多少,上頭的數目,都是可以檢驗的,到時押解入庫的紋銀,也絕對不會少分毫。
此時,歐陽志低著頭,細細的看著上頭一個個數目,甚是欣慰,他蓋印之后,將這錢糧簿子,送至戶部司吏手里,道:“快馬至京吧。”
“是。”
司吏激動的取過了錢糧簿子,也顯得很激動。
這幾乎是他人生的巔峰時刻,太激動人心了,想來,這份奏報,足以讓他到了京師后,在戶部那些官吏的面前,腰桿子能挺得比竹竿子還直了。
………………
這個時候,京師里,盡是流言蜚語。
聽說科學院當真的成立了,有的則說這是子虛烏有的事,宮里沒有旨意。
于是,人們議論紛紛,可方繼藩卻是將這事當做了頭等的大事來做。
不只科學院的衙門征發了大量的匠人開始動工,而且所有的官職,也已擬定了一個學職的單子,以供甄選。
這下子,更多的人開始激動了起來。
論文的投稿量,明顯的開始劇增。
有了學職,才有被遴選的資格啊。
方繼藩看著這幾乎接近一倍增長的論文投稿量,有點懵了。
這些家伙們,到底有多想做官啊。
雖然其中的論文,不乏多數都是濫竽充數,可精華卻也是有不少的。
各科遴選出來的侍讀、侍講,將來都有資格入值扈從,甚至可能至待詔廳待詔。
不只如此,許多人盯上的是科學館,因為方繼藩已經透露出口風去,一旦科學館落成,將編修百科全書。
這也讓不少蒙學,有了帶動的作用。
現在蒙學,多是學習四書五經,打小開始接受新知識的卻是不多,這是因為,更多人希望借蒙學求取功名,一旦開蒙之后,就有機會參加縣試、府試和院試,只有實在科舉無望的情況之下,大家才開始嘗試向新的學科發展。
而今,新的蒙學也開始籌建,在未來,將源源不斷的輸送西山所需的人才。
讀書,本身就需因勢利導,這四個字中,利字占據了極大的成分,若沒有好處,沒有足夠的利益,你卻非要讓人甘守清貧,要保持著內心的情懷,除了方繼藩自己,真正心系家國,胸懷天下,哪怕是得了腦疾,也堅持不懈的賣房救國,十年如一日,風雨無阻之外。這樣的人,世上又有幾個。
所以方繼藩從不強求自己的徒子徒孫們有情懷,做人,理應高標準的要求自己,而低標準的體諒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