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之后,眾人詢問式的看向劉健。
劉健低頭看著外頭送來謄寫好了的‘圣旨’副本,苦嘆道:“老夫早就料到,這定是有人自作主張,絕非是出自圣上本意,此事……鬧起來,只怕有損宮中聲譽,可這般明目張膽的,實是人神憤慨,哎……”
他嘆了口氣。
自打兒子沒了。
上了那賊船。
劉健不但心疼,竟還有一種被人綁票了的感覺。
自己的兒子,哪怕大難不死,說不準,也會被人弄死吧。
面對今天這事,他哭笑不得,良久才道:“諸卿,可終究這不過是兒戲而已,若是鬧將起來,反而遂了某些人的心愿,不知道的人,還將這科學院,當了一回事呢。國朝有國朝的法度,陛下只此一子,且國家立嫡以長,此乃國之本也,是以……老夫的建議是,此事……不必理會,廟堂之上,視其為兒戲,他便是兒戲,諸公勿憂!”
“可是……”
許多人皺起眉,不甘心。
可劉健的話,也不是不在理,鬧起來,你能把兩個在大家眼里只娃娃一樣的人怎麼樣呢?
說穿了,在諸位看來,無論是太子還是方繼藩,都不過是小屁孩子罷了。
越鬧,科學院的聲勢反而越大……憑白的讓他們的胡鬧,引起了天下人的關注。
眾人唏噓著,像吃了蒼蠅一般。
“劉公所言,不是沒有道理。”王鰲此時發話了。
他皺眉,似乎早就清楚了方繼藩的套路,道:“對于他們,不管,不理,不聞,不問,方為正道。”
“只怕御史們,會仗義執言。”有人不禁憂心道。
劉健淡淡道:“仗義執言,誰管得住,由著他們去吧,吾等恪守臣道,即可!”
…………
第二更,大家點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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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六章:心系天下
這事,只要上頭達成了默契,哪怕是下頭的御史們叫一叫,也是無傷大雅的。
劉健算是一錘定音了。
他在百官之中,有足夠的聲望,讓所有人都達成了默契。
可此時,坐在一旁的李東陽,卻依舊眉頭緊鎖,抿著唇,顯出幾許憂心之態。
劉健四顧,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不由道:“賓之,你可有什麼不同的看法?”
李東陽搖頭道:“不,劉公,我所憂慮的,反而不是這些事……而是……”
他說著,嘆了口氣。
他兼任了戶部尚書。
這個職責,實是重大,滿朝廷都在向他要銀子,個個都跟催命鬼似的。
他頓了頓,方才道:“江浙那兒錢糧的數目,大致報上來了。”
“……”
一下子,所有人靜默下來,都支起了耳朵。
錢糧涉及到了國計民生,乃是天下的事。
今歲的收益,更是關系到了明年的支出,兵部尚書馬文升,就等著戶部撥發錢糧,將遼東的欠餉給還了。工部的幾個工程,也欠著餉銀,尤其是現在新城到處都在募工,征發的匠人,根本無心完成工部的工程,因為兩者的收益,實在太懸殊了。
只可惜,這是征發,由不得他們不去。
可工部只勉強給他們兩頓飯吃,哪怕是兩頓飯,都還經常欠著,大家青黃不接,怎麼做的好工。
還有各地的造作局,那更加慘淡了。
禮部每年所需的歲祭以及各種祭祀典禮,花費也是不小。
吏部和刑部,也好不到哪里去。
哪怕是翰林院,近來又要修書,這修書,其實是花費極大的。
當初永樂大典修撰的時候,是內閣大學士作為總編,不計成本的修撰,最終此書落成,成為國朝文壇中的盛事,可其中的花費,其實并不下于一場征伐。
現在修的書,固然不及永樂大典,可也指著戶部的錢糧下鍋呢。
至于各處的河堤,明年可能出現的災情,還有多如牛毛之事,這些,都離不開錢糧。
劉健對此,倒是慎重起來了。
前些日子,他稱病告假了許多日,可也不是不知道朝堂所發生的事的。
他知道李東陽沒有從內帑里支取出銀子來,國庫自己得承擔一切支出,他也不禁為之心憂。
他便向李東陽問道:“江南那里,錢糧幾何?”
李東陽頓了頓,在萬眾矚目之下,徐徐道:“杭州府,雖未受災,可繳納的銀稅,不過四萬三千兩,比之去歲,竟少了兩成,繳納的糧食,為十三萬擔,還有布匹……生絲……”
杭州乃是大府啊,怎麼這錢糧,不增反減了?
“聽說是因為流民增多的緣故。”李東陽道:“還有江西布政使司,因為寧王叛亂,朝廷體恤他們飽受寧王盤剝,前幾年免了他們一些稅賦,可如今……”
他搖搖頭,嘆道:“今歲的錢糧……只怕很不樂觀,再加上這兩年的虧空……”
“這可怎麼辦才好。”馬文升忍不住抱怨起來:“遼東的軍餉,已經欠了兩個月了,明歲難道還要繼續欠下去?這樣下去,遼東各鎮,非要嘩變不可。自成化年,朝廷橫掃了女真諸部,使其乖乖內附,可這些年來,女真諸部,又有恢復和壯大的趨勢……這樣下去,如何是好?”
工部尚書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道:“現在匠戶們敷衍的厲害,歸根到底,是因為在造作局里,一個匠人,其錢糧本就杯水車薪,養家糊口,尚且困難,可在其他地方的匠人,卻是衣食無憂,兩相對比,誰還肯安心用命?哪怕是用鞭子抽著,也無濟于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