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想了想,不知該怎麼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他踟躕再三:“不過……太子殿下和那方繼藩,是太粗暴了一些,在手術的過程之中……臣依稀記得,居然……居然有人將什麼東西,擱在臣的身子上……”
弘治皇帝依舊從容的看了周正一眼,隨即慢悠悠的道:“噢。”
陛下依舊還是輕描淡寫。
周正很羞愧,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該急著入宮來了,現在好了,似乎陛下對自己,不太待見啊。
方繼藩和太子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可是這個過程,確實讓人很難接受,這怪得了自己嗎?
可隨即……
弘治皇帝突然道:“周卿家啊……”
“啊……”周正看著陛下。
弘治皇帝一字一句道:“當時,朕也在。”
周正:“……”
弘治皇帝又道:“朕給太子,打了下手,可能擱了卿家身上的東西,是朕放的。”
周正臉煞的一下,白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心跳加速,又需要送去蠶室里急救。
這趴在地上的老人,老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難……難怪臣覺得這麼舒服,這麼……心安……原來……原來……竟是陛下……陛下救臣一命,臣……感激不盡,陛下圣明,陛下萬歲!”
弘治皇帝卻是半分都不想搭理周正。
轉過頭,看了蕭敬一眼:“立即召太子和方繼藩入宮,朕要見他們。”
蕭敬哪里敢怠慢,匆匆點頭,去交代了。
弘治皇帝隨即看向周氏,朝周氏行了個禮:“見過祖母。”
太皇太后一臉欣慰,這周正本就是個糊涂人,只要他還活著,那麼一切都可以不在乎了。
她頷首:“皇帝,這厚照和繼藩,真是有本事的人,若不是他們,哀家這兄弟,十之八九,現在怕要入殮了,哀家的兄弟不懂事,皇帝要見諒。”
弘治皇帝道:“孫兒不會和他計較。”
說是不計較,這分明是心里還多少有些計較的意思。
太皇太后也沒有多說什麼,頷首:“這兩個孩子……”
“祖母……”弘治皇帝頓了頓,卻是打斷了太皇太后的話:“朕還有一見緊要的事,需緊急見一見太子和方卿家,容孫兒告退,周卿家……”
周正現在還緩不過神來,忙是怯怯道:“臣在。”
“好生陪著祖母吧。”弘治皇帝交代著:“她老人家見你無恙,已經放心了,你們該好好的見見,說說話。”
“是。”
弘治皇帝則是快速出了仁壽宮。
他心里沉甸甸的,滿腦子都想著那‘仁政’二字。
此前的種種,再加上這一次的血液論,都在他的心里,一晃而過。
見蕭敬交代之后,迎面而來,弘治皇帝道:“再交代一下,讓這兩個小子,加急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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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二章:送禮
朱厚照和方繼藩下了馬車。
朱厚照手里抱著一個用沉香木所做的匣子,他一臉不樂意的模樣,唧唧哼哼:“真能換銀子?本宮覺得,理當換不來吧。”
方繼藩安慰他道:“殿下放心,那鄞州侯若是不拿銀子換回他的東西來,身體就不完整了,殿下難道忘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忘了他還想著完完整整的進棺材?”
朱厚照便將這匣子抱著更緊。
只見方繼藩繼續道:“所以我看,怎麼也得三萬兩銀子吧,三萬兩銀子換一個完整,這對于鄞州侯而言,不算什麼大事,他們周家跟著太皇太后富貴了數十年,三萬兩還出不起?”
朱厚照聽了這些話,方才覺得安心一些,卻又道:“既是大家將這三萬兩銀子平分,為何是本宮抱著這老東西的東西。”
方繼藩的唇邊飛快的抽了一下,一想到匣子里藏著的東西,就覺得心里不舒服,正午吃了的牛肉片兒,還有羊羔卷兒,以及脆皮小乳豬,便忍不住想要嘔吐出來。
他笑呵呵的道:“因為臣有腦疾,怕一個不慎摔了。摔壞了,銀子就沒了,這可是鄞州侯的寶貝啊,千金不換的。”
朱厚照哼了一聲,卻也沒再有異議。
二人徐徐入宮。
每一次到了奉天殿外頭,朱厚照都有點心虛的感覺,想了想,回頭將匣子丟給了身后的張永。
等宦官通報,隨即二人入殿。
照舊還是行了禮。
卻見弘治皇帝低著頭,他的御案上一沓求索期刊。
這一兩年來,求索期刊已刊載了數十期,此時,弘治皇帝決定重新審視一下。
方繼藩開口道:“兒臣見過陛下,陛下……”
“方卿家……”弘治皇帝抬眸,深深的看了方繼藩一眼:“這里有一篇文章,證實了天下乃是一個球,也就是說………我大明的船隊,若是下西洋,要是一路西行,當真可以回到大明。”
“理論上是如此。”方繼藩對于任何這個世上還沒有證實的事,都抱著謹慎,絕不會一口咬死的。
倘若直接咬死了答案,又會有誰愿意去證實呢?
科學的本質,不在于標準答案是什麼。
而在于……探索!
只有自己進行探索,尋求到的答案,才能培養一批熱衷于探索真知的人。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目光盯著論文一動不動,良久才道:“朕應該組建一支船隊,自大明出發,讓他們一路西行,倒要看看,是否果真如此。”
隨即,他抬頭,微笑道:“不只如此,朕還需派出船隊向東進發,這里……是一片汪洋,此汪洋真是廣大啊,朕看過三寶太監留下來的輿圖,若能穿越這一片汪洋,那麼,我大明向東,亦可抵達黃金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