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道:“陛下,方繼藩教徒有方,桃李滿天下,他的徒子徒孫,無不是深明大義,老臣……亦是欽佩不已。”
“……”
殿中陷入了沉默。
欽佩嘛,難道就真沒想過宰了這個狗東西祭天?
可劉健漸漸緩過了勁來。
雖覺得……這輩子絕望了,可此時……還能說什麼呢。
沒有人可以將自己的兒子綁上船,這不……還是他自己要上去的?
只怕此時,人都已經出海了吧。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只見劉健道:“這方繼藩門下,人才濟濟,志士極多,朝廷也該對方繼藩,予以旌表,以使天下,盡知忠孝。”
弘治皇帝背著手,輕輕擰眉,顯得有些猶豫。
“卿家不怪方繼藩?”
劉健能說什麼呢,搖搖頭道:“老臣尚知忠義,怎敢加怪。”
他努力的舔舔嘴,方才痛心疾首的道:“老臣感謝他祖宗十八代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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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章:人定勝天
劉健的話,總是聽著怪怪的。
弘治皇帝卻是無話可說。
怎麼說呢。
方繼藩錯了嗎?
沒錯。
劉健懷有一些私心,也錯了嗎?
沒錯。
這都是人之常青。
倒是劉健說的不錯。
劉杰這樣大有前途,哪怕是什麼都不做,都可平步青云,一輩子衣食無憂之人,居然掛印而去,這是何等的勇氣啊。
在這方面,足見方繼藩教徒有方。
這方繼藩,是該嘉獎。
可弘治皇帝心里也清楚,劉健心里有怨氣。
兒子都沒了,不抱怨,那就怪了。
弘治皇帝命人攙扶著劉健先行告退,又讓御醫好生的照料在劉府待命,先讓他休息幾日再說。
這等事,哪怕劉健再怎麼說自己為之欣慰,只怕弘治皇帝都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悲涼。
待送走了劉健。
弘治皇帝忍不住感慨:“但愿劉杰能夠平安,朕實在不忍劉卿家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他坐下。
謝遷和李東陽則是默然。
“陛下。”李東陽道:“秋收已至,不日,各地就要解錢糧入京,這兩年來,朝廷屢有虧空,今歲只怕……”
弘治皇帝皺眉:“卿家的意思是……”
李東陽嘆了口氣道:“陛下,國家艱難,歲收日衰一日,可朝廷的開支,卻是日甚一日,年甚一年……今歲虧空,已至三十九萬兩……”
弘治皇帝從劉杰的義舉之中,徐徐走了出來,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卻是面不改色:“噢,有勞卿家了。”
見陛下顧左右而言他。
李東陽不禁道:“陛下,臣聽說,陛下一月的收益,竟有四十萬兩?”
弘治皇帝拉著臉,看向蕭敬:“蕭伴伴,是嗎?”
蕭敬一臉詫異。
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
說一月收益,沒有四十萬兩,這不是欺君罔上?
可他自是明白,陛下故意問自己,是不想讓人知道,內帑的豐盈……
如實說,有違陛下心意,不如實說,難保將來留下隱患。
弘治皇帝瞪他一眼:“朕在問你的話呢。”
蕭敬只好道:“陛下,內帑的開支,尤其之大,這些年來……這些年來,十二監八局,還有勇士營的開支,以及各地鎮守,還有……也已入不敷出了。”
弘治皇帝這才滿意,看向李東陽道:“李卿家,自太祖高皇帝以來,朝中便分了內帑和國庫,彼此之間,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內帑,朕之家事也……”
謝遷不禁道:“陛下家事,就是國事啊。”
弘治皇帝臉微微一紅:“朝廷開支,不可削減嗎?不能縱容了外朝大手大腳的習慣。”
謝遷道:“臣等萬死,不能上體陛下的難處……”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想了想:“朕再想一想吧。卿等先退下。”
雙方各自打著馬虎眼。
弘治皇帝有些郁悶。
百官都是屬狼的啊,朕才剛剛日子好過一些,內帑里攢了一些銀子,他們眼睛就盯了來。
謝遷和李東陽只得告退。
弘治皇帝坐下,忍不住瞪了蕭敬一眼。
蕭敬一臉委屈:“陛下,依著奴婢看,不必理會他們即是。”
弘治皇帝淡淡道:“朕乃天子,這般哭窮,能不理嗎?”
“既如此,不妨,就撥個十萬、二十萬兩予他們。”
弘治皇帝唏噓道:“話又不可這樣說,十萬、二十萬兩是小數,可開了這個先河,往后這內帑,豈不成了他們的后園,想來就來,想取便取?”
蕭敬便噤聲了。
弘治皇帝越發覺得,這蕭敬實是無用,便搖搖頭:“不知方卿家從天津衛回來沒有,明日讓他覲見吧,朕想聽聽他的意思。”
蕭敬只好躬身:“遵旨。”
………………
馬車連夜自天津衛趕回了西山。
方正卿歪在朱秀榮的懷里,眼里還殘留著昨夜的淚痕。
方繼藩讓朱秀榮坐在大沙發上,自己則坐在車中的小沙發,迷迷糊糊的睡了半宿,起來時,天色已是漸亮了。
西山就在眼前。
方繼藩卻仿佛做夢一般。
父親去了黃金洲,卻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這個時代萬里的碧波,就如天塹一般,要跨越天塹,死亡率極高,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大。
先行出發的軍戶,有三萬三千戶,加上攜帶的家眷,有近八萬人。
如此龐大的移民人口,等于是朝廷付出巨大的賭注,進行了一場冒險。
若是船隊覆滅,就全完了。
可是……任何一個有進取心的民族,怎麼可能坐視天邊的豐腴土地,視而不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