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這麼大的人了,竟還和孩子一樣!”
“曾祖母……”朱厚照使勁的揉揉眼睛,總算有淚水擠出來,期期艾艾道:“說到了孩子,孫臣就想起了朱載墨那個混賬……”
周氏厲聲道:“虎毒還不食子呢,載墨聰明伶俐,恭順寬仁,你罵他做什麼。”
“曾祖母。”朱厚照繼續哭。
周氏嘆了口氣:“罷罷罷,便由著你吧。”
朱厚照一喜:“車駕已準備好了,就等您老人家去看看,這蒸汽機車,可比那聽戲好看哪。”
“來,孫臣背您出去坐車。”
“哀家自己能走。”
“您對孫臣這樣的好,孫臣孝敬您,是理所應當的。”
說著,嗷嗷叫的背起周氏,朝那身邊一臉懵逼的宦官們道:“還愣著做什麼,走啊!”
仁壽宮霎時間,雞飛狗跳。
這等事,最大的忌諱就是夜長夢多,朱厚照風風火火,車馬準備妥當了,讓周氏上了車,接著急躁的讓車夫動身,一溜煙兒,車駕出了仁壽宮……
朱厚照心里感慨,四輪馬車,真是偉大的發明啊,若不是有它,還像從前乘坐步攆,只怕還沒出仁壽宮,便被劫了。
………………
弘治皇帝如往常這般,和劉健等人,在奉天殿中議事。
弘治皇帝手里捏著的,乃是最新的求索期刊。
期刊之中,是西征討逆檄。
這一篇文章,讀來倒是令人熱血沸騰。
本來,貿然出現了一個征西,弘治皇帝還勃然大怒。
他還以為,這又是朱厚照那個臭小子,又偽造了自己的圣旨,下詔西征。
可細細讀來,方才知道,原來并非是這麼一回事,這里的征西討逆,是文化上,并沒有涉及到國家的大策,這是號召讀書人們去西方,開疆拓土……
“這是方卿家和王卿家的文章?”
“是。”劉健捋須,笑吟吟的道:“陛下……老臣以為,此舉……沒什麼不妥。這麼多將士,需登陸黃金洲,他們將奉陛下恩旨,衛戍極西,為我大明,開墾荒野,面對數不盡的險惡。方繼藩此舉,顯然是想要號召讀書人們同去。他的用心,倒是頗為良苦啊。陛下,我大明以德服人,以孝治天下,這德、孝,終究拖不開圣人大道,自孔子作春秋以來,這兩千年來,歷朝歷代,無不以此為宗旨,這四書五經,圣人之學,乃我大明立國之根基,也是陛下廣播仁義的基礎,移民們披荊斬棘,遠在萬里之外,憑什麼效忠朝廷,盡心王命嗎?靠的,不就是忠義禮孝四字嗎?讓一批讀書人……前去……”
劉健本是說的眉飛色舞。
一旁的李東陽和謝遷也聽的連連點頭,高興的合不攏嘴,雖然他們覺得方繼藩的文章,像給人打雞血一般,似他們這等歷經宦海的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文章背后的用心。
可是這不妨礙他們認為方繼藩總算做了一件好事。
他們自己就是圣人門下,深信圣人之學,孔圣人,乃是至圣先師,他的學問,自是不會錯的。傳播圣學,這叫繼往圣之絕學,是讓人值得高興的事,一群丘八,跑去了黃金洲,朝廷內部,是疑慮重重的,花費太大了,倘若這些人,懷有什麼歹心,朝廷如何使其順服呢。
現在,讓一批熱血的讀書人去,對他們而言,是最好的結果,既可廣播仁義,又可使移民歸心,一舉兩得。
可劉健的話,說到了一半,卻說不下去了。
因為此前還連連點頭的弘治皇帝,卻好像中了魔怔一般,眼睛看向東北角的方向。
這奉天殿采取的三面落地大窗的格局,
再加上奉天殿乃是前殿中最大的主殿之一,下頭的地基,夯的格外的高一些,因而,從弘治皇帝這里看去,便可將這前殿附近的景物,一收眼底。
弘治皇帝看著東北角方向,一隊車駕急匆匆的朝著午門方向去。
他有點懵了。
朕……下過旨意,讓誰車駕入宮嗎?
今日……好像沒有吧。
可是……那車……哪里來的?
他一下子,心不在焉,眼睛依舊直勾勾的看著那遠去的車馬,徐徐的朝東北角踱步,到了巨幅的落地玻璃之下,駐足,他很費解啊。
劉健等人也察覺到了異狀,紛紛的圍攏上去,他們也是有點……懵逼的。
“陛下……這是……何人車駕?”
弘治皇帝:“……”
良久,弘治皇帝回首,看了一眼蕭敬。
蕭敬也懵了。
宮中行車,這是嚴厲禁止的。
除了兩宮,也就是太皇太后和張皇后,便是陛下可以行車了。
哪怕是太子,都得乖乖的步行,其他的臣子,除非陛下有專門的旨意……否則……
可問題就在于……
蕭敬看著一臉狐疑的弘治皇帝,一顫,拜下:“奴婢……奴婢不知!”
弘治皇帝額上青筋暴出。
他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剛要厲聲道:“查!”
卻有宦官匆匆而來:“陛下,陛下……不妙了,不妙了!”
這不妙二字,實是畫龍點睛。
一下子將弘治皇帝的憂慮,徹底的點破。
弘治皇帝朝那宦官陰沉沉的看了一眼。
宦官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出宮去了。說是在新城,有一個通車的典禮,是太子殿下,親自主持,就是這兩日,京師里,盛傳的,那什麼會動的車……太皇太后娘娘,她走的急…”
弘治皇帝如遭雷擊。
擔憂的事,說發生就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