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廳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居然有一種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感覺。
…………
蕭敬手里拿著一張緊急送入了宮中的條子,他手里捏著條子,可手心的冷汗,卻已將這條子浸濕了。
蕭敬牙關在打著顫,出事了,出大事了。
太子殿下遇刺,遇刺了!
同時遇刺的,還有都尉方繼藩。
方繼藩那廝,死且死了,眼不見心不煩,看他嘚瑟的樣子,就討厭!可是……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啊。
大明迄今為止,還未聽說過如此聳人聽聞之事。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急匆匆的趕到了乾寧殿。
乾寧殿一片昏暗。
陛下是個節儉的人,既是睡了,當然不肯讓人點燈。
蕭敬抬頭,看著黑暗,嘴唇哆嗦了一下,沿著長廊,加急了腳步。
到了殿前,門口是個值夜的宦官。
“陛下安寢了?”
“老祖宗,是。”
“住口!”蕭敬氣的七竅生煙:“陛下就在殿里,你胡叫什麼?”
他聲音壓得很低。
蕭敬雖然很享受老祖宗這個詞兒。
可并不代表,他喜歡小宦官在陛下的面前叫。
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是,是,奴婢該死。”
“我這就要見陛下,你去將陛下喚醒。”
“啊……”小宦官一愣。
陛下都就寢了呢,為何讓自己去通報。
“去。”蕭敬咬牙,幾乎想要殺人。
被蕭敬這凌厲的目光一掃,小宦官打了個寒顫,哪里還敢多嘴,忙是輕輕的開了殿門,徐徐步入了漆黑的寢殿,隨即,他先咳嗽一聲,龍榻上,沒有動靜。
這小宦官則先拜倒,輕聲道:“陛下,陛下……”
“誰……”
是張皇后的聲音。
弘治皇帝胡嚕依舊。
“掌燈吧。”張皇后顯然也覺得,半夜有宦官來喚醒陛下,有些不尋常,只是,陛下好不容易熟睡,他太累了,張皇后并沒有急著將陛下喚醒。
小宦官忙是躬身點了燈。
張皇后長發有些散亂,已是披起了一件霞衣,膚色若隱若現,她赤足極地,地磚下是地暖,一股溫潤的熱氣使她的足心也不禁暖和起來。
而那蕭敬聽到了動靜,忙是自虛掩的殿門里進來,他見是張皇后,忙是拜倒:“奴婢。”
“何事?”張皇后輕描淡寫道。
“娘娘,殿下……遇刺了。”
張皇后身子一僵,本還保持著鎮定的臉,驟然之間,變了。
她下意識的想要尋點什麼東西攙扶。
小宦官見狀,忙是上前,將張皇后攙扶住。
“如……如何……”
“無事。”蕭敬忙道:“只是……殿下只怕受了驚嚇。”
“是誰?”張皇后卻是一丁點也沒有松懈,于她而言,哪怕是傷了一根毫毛,也是天塌下來的事。
“不知,只是殿下昨日,才受了陛下的旨意,奉旨徹查武庫一案……”
張皇后已是咬碎了牙齒,她鳳顏震怒,到了茶幾旁,狠狠的將上頭的青花瓷瓶摔了個粉碎。
哐當……
弘治皇帝驚醒,一臉茫然的看著怒氣沖沖的張皇后,頓時心已涼了半截。
張皇后怒氣沖沖的道:“陛下竟還睡得下?”
“……”
“陛下的兒子,都差點喪命了!”
“啊……”
“若非是他洪福齊天,此刻,陛下該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呀……”
“虎毒尚且不食子,陛下歷來寬厚,既知徹查武庫一案,會又兇險,卻為何讓太子去,太子……他還是孩子啊……”
“他……是孩子嗎?啊……他是孩子,他是朕的孩子,他無恙吧。”
“陛下現在才關心起太子的安危來了,若是太皇太后有知,還不知氣成什麼樣子。”
“啊……”
“陛下,臣妾現在心悸的很。”
“快,傳太……”
“臣妾斗膽,請陛下出去,臣妾心悸,不愿見陛下!”
………
須臾之后。
還一臉懵逼的弘治皇帝抱著自己的衣衫,從寢殿里出來。
外頭有些涼,自己竟還是赤足,在寢殿之中,有地暖,自沒什麼,可一出殿,便覺得腳下涼颼颼的。
弘治皇帝一臉茫然,可瞌睡卻是醒了。
他回過頭,怒氣沖天。
蕭敬嚇尿了:“陛下伺候陛下寬衣。”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弘治皇帝披頭散發的朝蕭敬咆哮:“刺客拿住了沒有,是誰指使?”
“……”蕭敬打了個寒顫,不敢做聲。
“你這東廠,到底怎麼辦事的?”
“奴婢……”蕭敬……已跪下了,腦袋像棒槌一樣,狠狠朝地磚砸去。
哐當。
一聲轟響之后,蕭敬覺得自己的腦殼已經不屬于自己,他……哭了!
………………
方繼藩翹著腳,樂不可支的在鎮國府里坐著。
朱厚照背著手,來回踱步。
他時不時的抬頭,看著燭火:“幾更天了啊,老方,你靠譜不靠譜,你可別騙本宮。”
方繼藩笑吟吟的道:“殿下,別急,別急,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朱厚照便嘆了口氣:“真是可惜啊,倘若刺客是真的就好了,可惜只是我們自己演的戲,誒……誒……”
他開始唧唧哼哼,也不知他說什麼。
這是一種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
人生之中,少了那麼一點刺激。
方繼藩看著朱厚照,覺得這家伙,純粹的腦子有問題,不過……殿下這麼喜歡刺激,找機會,挑個好地方,讓他去蹦極怎麼樣。
啊呀,千萬不可有這念頭,會死人的,兒媳婦是十有八九,要沒收!
外頭,傳來匆匆的腳步:“恩師,恩師……”
進來了一人。
乃是王守仁,王守仁抿著嘴,永遠是一副冷峻的樣子。
朱厚照頓時打起精神:“如何?”
“按著恩師所指的地方,果然……查到了……”王守仁面上雖是冷峻,可眼睛卻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