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價格,看上去嚇人,可對于許多想要邀上朋友,或者上官,擺擺闊,或是想顯出自己對受邀之人重視的人而言,這點錢……還真不算什麼。
…………
朱厚照呼出一口氣:“本宮還是不明白,他們這樣有銀子,干嘛不自己請個戲班子到家里去唱。”
方繼藩搖頭:“第一,天底下,最好的劇團,都在咱們西山。第二,在家里聽,多冷清啊。可在這里不一樣,殿下感受到了嗎?尊貴呀,看看窗下頭,人頭攢動,那些……都是尋常的小老百姓,而自己呢,看著他們揮汗如雨,雖然和他們聽著一樣的戲,他們在那人挨著人,自己卻翹著腳,落座在這清幽所在,一旁有人是伺候著自己喝茶,這是什麼樣的感受?免費游戲你知道吧?”
“免……免費游戲……”朱厚照瞠目結舌:“啥免費游戲。”
方繼藩頓時覺得自己竟是得意忘形,說漏了嘴,忙是搖頭:“沒什麼,總而言之,這個世上,有了綠葉,就有人搶著做鮮花。自然,這也并非是爭做鮮花的人蠢,殿下心疼人家土豪,卻殊不知,對于那些腰纏萬貫之人而言,這只是日常而已。好了……聽戲……”
正聽著,站在方繼藩身后的劉文善被人叫了出去,隨即匆匆的回來:“恩師。”
方繼藩抬眸,看了劉文善一眼。
劉文善低聲道:“學生的一個朋友,聽說,有人暗中串聯……已有三十多人,彈劾歐陽大師兄……”
“都是誰?”方繼藩道。
劉文善壓低聲音:“可能和吏部天官王鰲有關。”
方繼藩吁了口氣。
看了朱厚照一眼。
朱厚照似乎也聽到了什麼,朝這邊看來:“王鰲怎麼了?”
方繼藩痛心疾首:“真是欺負老實人啊,歐陽志這樣老實忠厚的人,自打做了官,就沒一日不被人欺負的,他們是看我們好欺負,是將我們當做了面團,想捏就捏,想揉就揉。”
方繼藩站了起來:“去查一下,王鰲有幾個兒孫,打聽清楚。”
劉文善臉色一變:“恩師……這是……”
方繼藩怒氣沖沖的道:“王鰲乃是帝師,為師比較耿直,我確實不敢動他,我欺負他兒子和孫子不成?”
“……”
劉文善哭了……
恩師確實是耿直的過了份……
他啪嗒一下子拜下。
站在一旁本沉浸在戲中的唐寅一聽,也幾乎炸了。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啊。
“恩師……”唐寅淚流滿面:“廟堂只爭,豈可禍及家人。恩師若是看王公不順眼,學生們便是粉身碎骨,也為恩師充作馬前卒,可是……可是……王鰲老年得子,他兒子……還是個孩子啊。”
方繼藩怒氣沖沖坐下,瞪了他們一眼:“狼心狗肺的東西,為師也是孩子的時候,有人欺負為師,也不見你們這樣說。”
“……”
朱厚照在一旁,倒是勸道:“好了,好了,不要爭,先聽完戲,聽完戲之后,明日去見駕便是,王鰲咬歐陽志,就是咬你,咬你,就是咬本宮,本宮幫你咬回去。”
方繼藩嘆了口氣,他心里何嘗不明白,禍不及家人,方才只是氣話罷了,難道真讓自己去腳踢幼兒園,我方繼藩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是這樣的人?
………………
“太爺,老太爺……”
周武上氣不接下氣,眼睛都紅了,沖到了老爺的房里。
這方老太爺,正握著一女婢的手,龍精虎猛的給這女婢看著手相,一聽周武在號喪,臉都綠了,將女婢放開,便要摸手邊的杖子:“畜生,你號什麼喪?”
“不好,不好了。”周武跪下:“老爺啊,這下不好了。”
方老太爺臉色鐵青:“快說,不說個子丑寅卯,老夫剮了你。”
周武道:“小人剛剛聽來了消息,說是……說是……地價,有下跌的趨勢……”
方老太爺正待價而沽呢,一聽,豁然而起:“為啥?”
“路……路啊。”周武哭喪著道:“咱們這路,不是從定興縣修去新城的嗎?可是……這一路修過去,卻是需途徑房山縣和涿州縣的,那兩個縣的人,也聽到了消息,說這路也不是定興縣一家人的,定興縣人可以用,他們也可以用,他們……他們四處在招攬商賈呢,那新修的路上,到處都是進出涿州和房山的車馬,一車車的糧……往那京師里送哪,還有人,厚顏無恥,打出了招牌,也說要建新城呢。”
方老太爺一聽,面上頓時蒼白如紙。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最近方家,可偷偷摸摸的收了不少的糧,就等商賈來收呢。
可現在……
方老太爺嚎叫道:“該死,這路,乃是咱們定興縣的稅銀修的,歐陽青天大老爺,他早說了,這是取之于民,用只于民,路是定興的,這便宜,卻讓房山和涿州人占去了?他們又沒交稅,憑什麼就便宜了他們?”
周武哭了:“是啊,現在各家都急紅眼睛了,楊家人正在組織莊戶呢,咱們定興縣,得護路啊,不能平白交了稅,讓別人占了便宜。”
方老爺子眼里布滿了血絲,跺腳道:“當然要護路,不是咱們定興縣的車馬,其他人統統都不準用,來,召集莊戶,咱們得護著咱們交的稅。”
周武頷首點頭,忙是去準備家伙和召集莊戶去了。
方老爺子也不閑著,再沒心思跟小婢女去研究命理玄學的問題了,拄著拐杖:“去縣里,要討個說法。”
定興縣外頭,已是人滿為患。